出于心理因素，九歌优先选择打扫女厕所。
一踏进门，一股阴冷的寒意便从脚底升腾，如毒蛇一般蜿蜒向上，攫住九歌的心脏。
九歌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开始打量自己的工作环境。
这种厕所是比较老式的厕所了，墙壁不高，门也很矮，而且门的下面离地面有起码二十公分的空隙。
只在正对着门的最里面的墙靠上方有一扇窄窄的细细长长的推拉窗户，是为了防止人偷窥。
现在这扇推拉窗户紧紧关闭着，窗户上被各种污渍斑驳，看不清外面的具体情况，但能看到光线已经很暗。
太阳落山之前回不去了。
这个学校有很多相悖的条例。
比如一定要听话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而宿管阿姨又规定日落之前一定要回到宿舍。
想到宿管阿姨英勇地在自己面前关上门的样子，九歌想就算宿管阿姨是鬼，她也愿意相信她。
所以九歌决定先完成学校的任务，毕竟学校看起来比宿管阿姨变态多了。
她往里走，每一步都回荡着空荡荡的回音，厕所里并没有臭味，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学生还能不能上厕所是九歌思考不出来的问题。
厕所里弥漫的是一种霉菌的味道，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来了之后湿漉漉的环境开始发霉的味道。
九歌莫名想起陈嘉彦，在上一个副本里呆了好几天之后陈嘉彦的脑袋就是那个味儿。
用水桶接水、拖地板，九歌速度很快，一气呵成，幸好不需要一个个刷马桶，不然她非得发疯不可。
这样一直到了四楼的厕所，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走廊里只亮着应急通道的绿油油的灯光，九歌的影子投射在四四方方的走廊当中显得很诡异。
特别诡异的是她一走进四楼的女卫生间，一股冷风吹过来，好像有生命一样专门往九歌的裤腿里面钻。
这已经不是阴冷的问题，而是她一走进来，就仿佛被很多双眼睛盯着。
黑暗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东西在看着她。
九歌强行压抑住自己转身逃跑的冲动，打开水龙头开始干活，却总觉得背后的隔间里，有人偷着门板的缝隙向外偷窥，不善的目光黏在后背上。
让九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暗中有亮点一闪，分明是黑溜溜一双小眼睛。
“什么人！”九歌挥舞着拖把冲过去，一只老鼠从她的脚边飞速溜过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不见了。
原来只是一只老鼠，九歌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落地，九歌又一次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并且伴随着脚步声。
是真真切切的脚步声，从老鼠消失的黑暗尽头，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九歌连连后退几步，没有想到在一片寂静的学校教学楼里还有人。她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拖把，那是她唯一的武器。是今天九歌看到的操场上抓人的保安的那种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越来越近，后面还跟着其他的影子，不只有一个人朝着九歌的方向逼近。
往外跑根本不可能，九歌今天跟他们赛跑过，根本跑不脱。
那就只能躲起来。
九歌回头看了一眼厕所的结构，最先考虑的是窗户，但是窗户很高，除非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垫脚，不然不好走，何况这里是四楼！
脚步声越来越近，九歌来不及更多的考虑，闪身躲进了厕所隔间里。
她在很多恐怖游戏当中都看到过柜子一类的安全屋，这个游戏副本当中似乎没有，哪里都不安全，尤其是隔间。
九歌生前专注于读书，看恐怖片和恐怖故事都很少，但凡要是多看一点，九歌都能知道，在厕所里把自己关进隔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操作。
九歌在隔间里好，她甚至没有锁门。因为她知道，要是对方推门发现门锁了，后果会更加严重。
厕所的门往里开，到时候她可以躲在门与隔间的夹角里——这是她的想法。
脚步声越来越近，九歌的心跳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开始担心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空荡荡的回音。
从厕所门口逐渐往里，九歌听见了他们一扇一扇推开隔间的门的声音，也听见了门撞到墙上反弹回去的“砰砰”的声音。
到了自己面前，停下来了。
九歌紧紧闭着眼睛，蹲着靠在门和墙壁的夹角处，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等待被踹开的门撞到身上。
但是，这一幕并没有到来，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恢复了正常，九歌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三颗黑漆漆的正凑在隔间的正上方，低着头，冷冷地注视着九歌，嘴边还挂着笑容，仿佛是一场非常有趣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九歌在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
那些鬼影看到九歌发现，也没着急，反而只是慢慢地拉开门。
九歌从里面把门锁住，他们也不急，门被拽得“咯噔咯噔”，连门锁都在晃动，被卸下来是迟早的事情。
他们的影子那么黑那么长，明明完全看不清脸，但是九歌仿佛能看到他们诡异的笑容，那是一种感觉。
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
九歌感觉浑身都麻木了，外面拽门的力气越来越大，九歌一矮身，从门下面的缝隙擦着地皮爬出去，也顾不上蹭上什么脏东西，爬出去之后夺门而逃。
都不用回头看，九歌知道那些影子一定在身后穷追不舍。
怎么办？是直接跑出去，跑回宿舍找宿管阿姨？那任务呢，要不要完成。
在紧急情况下，九歌的大脑反而格外冷静起来，这也是她曾经学医所沉淀下来的本事。
越是遇到情况危急的时候越不能忙乱，越是要冷静自持，否则很可能酿成大祸。
既然这是一个游戏副本，那么一定有规则可循，按照规则和任务来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不然的话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游戏。
现在游戏任务是打扫卫生间，那就一定得做完，不然任务就不算完成。
怎么甩掉这些人然后回去完成任务，成为九歌脑海里最紧要盘算的问题。
现在学校里的人物基本分为三派，分别是老师保安一派、宿管阿姨和学生，这三类人，老师保安和学生是明显对立的，这是她今天看到了的，但是学生对老师和保安绝对服从，所以这时候找学生没有用，宿管阿姨倒是有用，只不过离得太远。
电光火石之间，九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楼梯拐角处刚好是一间教师办公室，她紧急刹车，然后扭身拉门。
里面虽然没人，但是好在门没锁，九歌顺利扭身藏进去。
而那些细长的影子不知道是因为没看到九歌紧急拐弯，还是因为教师办公室真的不能去，总之居然真的从门口略过，而没有进来搜查。
听着他们茫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九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赌对了。
保安和老师之间也有等级差别，虽然是一类人，但保安无条件服从于老师，这是今天九歌从操场上观察到的。
夜完全黑了，月光静静地撒在办公室里。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面大约有二十多张办公桌，两两相对摆放，中间用隔板隔开。
很多办公桌还是老式的那种黄色办公桌，看起来很粗糙，所以很多老师会用一张玻璃板压在下面。
一般情况下，玻璃板下还会压着很多重要文件以及一些照片之类的。
九歌小时候家里也有这样的盖着玻璃板的桌子。
她留神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看过去，忽然看到了有一张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右下角有烫金的时间，摄于00年8月13日。
九歌之所以留意到这张照片，是因为这张照片里的小女孩的笑脸。
照片上的男人搂着一个小女孩，笑得很开心，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还没有像很多中年人一样变得油腻，甚至有一点成熟感。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的父女又像是一对师生。
九歌偏向于后者，因为女孩子的笑脸显得有些僵硬，她扯开嘴角，却好像哭一样难过。
更重要的是，九歌在另一张00届毕业班的照片里面找到了女孩，班主任刚好是男人。
九歌知道一般情况下，学校不会把教师子女安排在本人执教的班级当中，因此这个女孩子十有八九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
九歌记了一下她的名字，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