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疼痛还是畏惧，周月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楚。
一片模糊中，她只能看到九歌的眼神。
那眼神中充满了悲悯。
“九歌……”周月喃喃。
这场副本本身女玩家不多，周月又不是个话多的，很少朋友。九歌虽然也不是很热情的人，但她能够感觉到九歌的认真负责，有九歌在，她会感觉到很安心。
九歌环顾四周，看看周围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要赶快走的样子。
末日在即，就算真有人有多余的同情心，恐怕也被这长久以来的杀戮消耗得差不多了，外面是成堆成堆的丧尸，稍微手软自己可能就要命丧于此。
“你喊谁都没用，总之我不同意。”
“九歌，末日先杀圣母心，你不要因为你自己一时心软害死我们大家。”
“可是……可是我觉得万一有救呢，我们把同伴扔在这里等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不如试试，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一点伤都受不到？不如就拿周月做试验品好了，要是周月没死，以后咱们不小心受伤无非也就是断胳膊断腿，总比少了一条命好。”
有人说。
这话让大家沉默了。
是啊，谁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呢？如果受伤就面临被抛弃的话，谁也不想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但万一还有救，无非断一条胳膊断一条腿，最后还是能安然无恙地通过副本。
下一个问题来了：谁来做呢？
唯一一个学医的是九歌，但是她只是医学生毕业，你让她割阑尾她可能没问题，但是要一上来就做截肢手术，怎么可能？
九歌方才一直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帮周月，而是因为她也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末日社会，周月最后的死法可能并不是变成丧尸而是败血症或者细菌感染什么的。
“我不能，商场里什么设备都没有。”
“但我们不是马上要去医院吗？去医院不就有设备了？”程佑乾说。
他正义感爆棚，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抛弃一个看起来还像是正常人的队友。
最后一致决定，还是先杀出去，等去了医院再做打算。
但在这之前，就只能先把周月捆成粽子一样，押进车里。
人死了一多半，车里的位置比来的时候宽松了很多。
汽车引擎轰鸣声引来了大量的丧尸，他们飞速朝着汽车的方向聚集。
漂移专业户·无驾照人士·杨海生把油门踩得要冒烟，丧尸们像是奔赴腐肉的乌鸦一样噼里啪啦地撞在车门上，嘶吼声听的人心惊胆战。
好在医院并不远。
这些丧尸虽然凶悍但是智商不高，玩家们如法炮制，只安安静静地蹲在车里蹲上半个多钟头，等天渐渐黑下来，那些鬼魅的影子就慢慢散去了。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大门就在街边，门脸不是很大，玻璃门洞开——就算锁着也没用，玻璃全部都碎了。
“慈济医院”金色的招牌已经腐朽发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可以做截肢手术的医院。
暗夜之中，慈济医院张着大嘴，宛如一只饥饿的猛兽，准备吞噬门口的玩家们。
因为门都碎了，更显得没有安全感。
杨海生和程佑乾打头下了车，然后带着剩下的玩家一个个进了医院。
一踏入医院，仿佛进入了极寒之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九歌只感觉到浑身发麻。
其他玩家应该也有这感觉，他们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这样一来，从商场捡到的那个女疯子和被捆成粽子的周月就落在了后头。
九歌多少有些不忍心，于是跟在后头照应着。
医院的走廊很窄，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病房，很多玻璃都碎了，断碴上沾染了大量血迹，触目惊心。
慈济医院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老医院了，看起来像是八九十年代的，所以走廊和房顶都比较窄小，里面没有灯，全靠着从商场拿出来的强光手电。
这种手电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根本发挥不出应该有的光亮，反而只在不远处呈现一个极亮的小小的光点，而周围依然昏暗一片。
走得人很压抑，水管应该是裂开了，总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除了霉味之外，就是浓重的血腥味。
这么多的鲜血，这么惨烈的现场，却不见有尸体，这让九歌有些不祥的预感。
按照医院的牌子，走过诊区之后，里面应该是输液区，再往里是住院部。
来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原本走在最后的女疯子忽然浑身一个战栗，尖声惨叫起来：“疯了！他们都是疯子！让我走！我要离开！”
说着竟然不管不顾地往门外跑。
外面全都是丧尸，要是惊动了他们，所有玩家全得完蛋。
程佑乾仗着身高腿长第一个去追，与此同时，狭窄的走廊里常常队伍的尽头忽然骚动起来，九歌隐约听见有人一声惨叫，紧接着所有人乱成一团，闹哄哄地往后跑，九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就在散开的人群中看到打头的玩家，他直愣愣地站在那，脖子上插着一根注射器。
一号注射器的针头全部没入皮肤下，那玩家的嘴里，鼻子里都冒出鲜血来，他哆嗦着身体，朝九歌，也可能是朝自己的队友们伸出手，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一张嘴，就从嘴里往外冒着血泡泡，别的玩家一看到这样子更害怕，纷纷往后躲。
最后，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死了吗？”
“死了吧！”
“哎呀你是没看见，可吓人了，也不知道是谁，一下子就把针头戳在他脖子里了，哎呀我看着都疼……”
话没说完，原本趴在地上的玩家忽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蹦起来，张开嘴的时候，九歌看到他的口腔呈现溃烂状，和外面的丧尸殊无二致。
来不及更多思考，玩家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沿着长长的走廊疯狂逃窜，大门就在前方，程佑乾抓着女疯子从门外跑进来，大声怒吼：“快进去！进去！”
原来这疯子跑得奇快，饶是程佑乾一路从后面追着，但这疯女人对人又是踢又是咬，如同一只受惊了的猫，完全难以控制。
何况她尖锐的吼叫声吸引了在附近游荡的丧尸，现在几个玩家两面受夹，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叫着闹着往外跑，外面的人看到更多的丧尸，更加疯狂地往里挤。
狭小的走廊如同沙丁鱼罐头，玩家们紧紧地把九歌挤在中间位置，要上不来气了。九歌抬起头来换气，看到旁边的病房高高的窗户。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房，窗户装的那样高，九歌要踮起脚，才能微微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只依稀看到里面有几张横七竖八的病床。
骚乱之中，九歌艰难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把窗户挪开，旁边杨海生马上领会到九歌的意思，两人一起打开窗户，然后艰难地将九歌托到窗框上，九歌骑在窗框上，试图看清病房里的情况。
没想到脚下一滑，仰面摔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