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娇娇视死如归，不就是疼一点，比起炸开，她还是更愿意选择直接划开，“下手快一点，我可能会叫唤起来。”
九歌听见这句话，又回身过去把门锁上，免得外面的人听见了冲进来把几个人大卸八块。
她们暂时还没有办法打开陈嘉彦的笼子，所以陈嘉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九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马上就要下刀的时候，又忽然被叫停。
娇娇的眼神犹犹豫豫：“姐，你这刀都生锈了，我不会感染破伤风吧？”
好家伙，还挺尊重科学的。
“不会的。”九歌非常笃定。
“那就好。”娇娇的心还没有放下，就听见九歌说：“因为你不会有破伤风的机会的，我们没有缝合工具，这一刀下去你是一定会死，所以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
娇娇毕竟是个小女孩，虽然不会真的死亡，但疼痛可是实实在在一点都不会减少。
她犹豫片刻，九歌也没有催，默默地等着。
因为她和陈嘉彦也喝了水，只不过没有吃村长送过来的婴儿汤，所以现在孕态并不明显，可是，时不时的，九歌能感觉到腹中有东西在动。
做妈妈的人都敏感，九歌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身体里孕育生长。
孕激素是很神奇的东西，一想到要把它剥离，九歌就会弥漫起一种浓浓的哀伤，不仅仅是怕疼，更像是母亲对孩子的不舍。
这鬼婴真是可怕。
犹豫了一会，娇娇深吸一口气：“来吧。”
“要是你没死，”九歌淡淡说，“一会还得烦请你帮我把鬼婴剖出来，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和陈嘉彦就完了。”
一刀下去，娇娇疼得撕心裂肺，浑身都在颤抖着，几乎痉挛，九歌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她展开。
居然没有出血。
九歌愣怔了一下，手微微颤抖着，这是不是说明，成功了。
娇娇腹中的胎儿已经成型，能看得到手和脚，几乎呈半透明。
可是这样的小婴儿并没有让九歌萌生怜惜之情，因为婴儿在笑，在这样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上，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九歌手一抖，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娇娇疼得大口大口喘气，浑身颤抖：“这我都没死，是不是就死不了了？”
“也不一定啊，”九歌发誓她绝对不是吓唬娇娇，而是秉承着非常认真科学的态度的，“没有出血是很诡异，但是排除这一点，古代生孩子的时候也很多情况下是生剖出来的，一般常见在孕妇难产的情况下。
刚开始的时候，孕妇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如果幸运的话，就会昏倒，如果不幸运的话，那可能等胎儿剖出来还是清醒的，然后慢慢走向死亡。”
娇娇长叹一口气，紧接着，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盈，身上的伤口居然奇迹般在愈合：“我们赌对了！送子娘娘要的就是这个，只有敢于放弃，她才会原谅，她受过那么多的苦，怎么可能让玩家一点苦都不受。”
送子娘娘这么做，九歌不好评判好坏，毕竟她经历了太多。
她将刀转手递给娇娇：“帮帮忙啊，手快点，看在刚才我的手还算快的份儿上。”
娇娇不比九歌，她不是学医出身，平时最大的杀孽也就是打死蚊子，连老鼠都不敢不忍心伤害，可是到了这个副本里，似乎每个人都在被逼着往前走，慢慢变得不想自己——更不像人。
“我下手了，反正死不了，我很快，你忍忍。”
九歌心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诡异，下一秒，娇娇果然极其快速地下了刀。
剧痛从腹部传来，九歌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虾米一样弓起后背，娇娇拼命试图展开她，但是九歌的声音似乎比娇娇要更加嘹亮亢奋一点，所以门外渐渐有了动静。
是那些还没有互相残杀的玩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玩家，他们闻到了更加新鲜的血腥味：“好好闻的味道，我要吃，给我吃！”
他们扑在门板上，一个劲儿地往里挤，紧接着，九歌听见了村长拼命敲门的声音：“你们在搞什么，快点开门，惹怒了子孙娘娘，咱们都得死！”
“没有惹怒子孙娘娘，死的人也不少了，你们就是个傻叉村子，居然会相信这种封建迷信。”说到封建迷信的时候娇娇顿了顿，她都亲眼看到了子孙娘娘，好像确实是封建迷信哦！
不过无论如何，这座村子都让她恶心，激发人性当中最大的恶意，这难道还不够恶心吗？娇娇怒气冲天，恶向胆边生，“嘿哈”一声，把九歌掰开，又一刀。
“娇娇！你过分了，刚才我只切了你一刀！”
“不好意思啊，刚手软了，口子不够大。”
娇娇从九歌肚子里剖出一个类似胎儿的东西，因为时间比较短，又没有汤的滋养，所以瘪瘪的，好像一只小老鼠。
九歌苍白着脸，把眼神盯准了陈嘉彦。
虽然知道势在必行，但陈嘉彦还是往笼子里瑟缩了一下。
刚才九歌叫得那么惨，那可是九歌啊，都叫得那么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要再做一做心理建设。
犹豫就会败北。
村长闯进来了，带着一大票人。
九歌的伤口刚刚愈合，娇娇的伤口虽然愈合了，疼痛还在，那种弥漫四肢百骸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切腹的后遗症又或者是子孙娘娘的惩罚，总之不见好。
现在冲突肯定是打不过村长的。
村长见到两人的情形，先是惊讶，紧接着笑了起来：“真是聪明，居然能找到唯一破解的方法，那刚好，你们的孩子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拿来炖汤了……”
说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竟然是要拿过两人的胎儿。
“我呸！你们这么恶心变态的村子！我宁可自己吃了也不给你！”
九歌震惊地偏过头，不相信这种更变态的话是娇娇说出来的，慌忙摁住，怕她一激动真给吃了：“别冲动！”
“只是可惜了，已经有生命了，你们这么造孽，一定会遭报应，你听，听见哭声了吗？你听？”
九歌侧耳倾听，什么都没有听到。
然而村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钥匙打开笼门，把陈嘉彦拽出来，在撕扯的过程中，陈嘉彦的伤口再一次裂开，血不断涌出来滴落在地上。
他的血并没有被土地吸收，九歌惊诧地看见血滴下去的地方腾起一阵黑雾，有手从里面爬出来，居然是小婴儿。
伴随着凄厉的哭声，更多的婴儿从地底爬出，哭嚎喧嚣，这样强大的悲音冲击得九歌几乎站立不稳，她要捂住耳朵，才能勉强将那些冲击力极强的声音隔绝在外。
村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狠狠划开陈嘉彦的伤口，更多的血滴下来，不断有婴儿从地底爬出，外面玩家肚子里的胎儿也感受到了血腥味，一个个迅速变大，肉眼可见变得如同气球，然后“砰——砰——”不断炸开。
“你们都会变成养料，滋养我们村子的婴灵们，保佑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男孩，哈哈哈哈子孙娘娘，岂有不灵的时候！”
正犹豫间，半死不活的陈嘉彦忽然暴起，将村长压在身下。
虽然他在狗笼子里呆了很久已经浑身麻木，但毕竟也是一个半大小伙子，村长行将就木怎是对手，慌乱之中，匕首脱手，陈嘉彦也是个狠人。
做完心理建设就真的可以手起刀落，九歌不知道亲手剖开肚子是什么感觉，但见陈嘉彦痛苦得好看的五官都已经扭曲。
随着他结束一切，九歌看到院子门外闪过一道金光，陈嘉彦身下压着的村长忽然变成齑粉，消散在风中。
村长不见了，地上玩家和村民的血肉不见了，那些鬼影似乎也从来都没有村长过，一切都归于平静。
这是游戏的重点。
所有人，要么死亡，要么经受剖腹之痛。
陈嘉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九歌和娇娇赶紧过去搀着他，三个人爹跌跌撞撞出门，打开来，又是熟悉的安乐园。
“九……九歌……带我……”
“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不……是……带我去……”
九歌仔仔细细地听着，大气儿不敢出，生怕听不到陈嘉彦的临终遗愿，虽然没听说过有谁是疼死的，但——万一呢。
“送我去洗头……我……我的头发……”
九歌这才注意到陈嘉彦的一脑袋白毛，因为时间久了，根部长出黑色的头发茬，显得不那么好看，何况还在狗笼子里呆了那么久，早就变得脏兮兮一团，好像刚从水桶里拿出来的烂抹布。
“……”
九歌回来了，无衣很高兴，许是这一回九歌去的时间格外长，许是因为这回的副本等级太高，所以无衣很担心。
等九歌回来之后，他绕着九歌转了好几个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你，我看你超过了七天还没回来，我以为……”
一般情况下，副本最多用七天，但是这一次，九歌他们是第八天才回来的，难怪无衣担心。
“没事，”九歌揉揉无衣的脑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呢，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长胖？”
无衣笑着，笑容有点酸涩：“机器人……是没有办法长胖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九歌就可以一直看到最好的我……”
无衣说话还是磕磕绊绊吐字不轻，但他依然努力在跟九歌表达自己的感情。
是那种非常纯粹的感情，九歌很感动，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关心她。
正跟无衣叙旧，顺便考虑如果下次去一个简单的副本的话是不是可以带上无衣，孩子总在家里都闷坏了，就听见有几个孩子往广场跑过去：“快看快看！那边有放烟花！”
放烟花？
九歌自从过来，就没有看过清澈的天空。
安乐园好像不管多大都是室内，头顶永远笼罩着灰蒙蒙的圆形穹顶，非常压抑。
这种情况下的烟花，会好看吗？
九歌好奇地带着无衣往外看去，就看见安乐园女神广场的正中央，“砰”一声炸开一朵非常绚丽的烟花，随着白毛一闪。
陈嘉彦刚洗干净染好的头发变成黢黑，霍宁在一旁笑得很狰狞，他旁边还有几个玩家，都挂着级别不等的牌子，但都没有霍宁的级别高，应该是霍宁的狗腿子。
“陈嘉彦！”
一看是熟人，九歌慌忙跑过去，陈嘉彦也看到了他，他跟古代人行刑似的被困在女神广场最中间的廊柱上，有狗腿在他脑袋上放一个硕大无比的烟花，然后点燃。
在安乐园里的人是不会死的，但是会正常生病，也会痛，去买医疗包就好了，可以在工具栏直接兑换。
九歌飞速冲过去，女神广场有几个高高的台阶，九歌视若无物，用手一撑，整个身体打横凌空飞起一脚，把陈嘉彦头上的炮仗跟踢足球一样踢出去，炮仗的火药芯刚好在最后一刻在霍宁眼前炸开。
霍宁吓一跳，“嚯”一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你和陈嘉彦坏了我的好事，我不去找你算账就算了，你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了，快，积分给我！”
九歌“呸”：“凭什么给你，你算哪棵葱，喝汤吃肉的时候你吃的最欢了，怎么，到最后游戏输了开始玩不起了，怎么安乐园有你这么玩不起的人吗？”
“我玩不起？”霍宁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狗腿子立刻会意。
九歌再能打，架不住他们人多：“这是我们老大和这白毛的私人恩怨，你啊最好就上一边去哈！”
“你们这么当街欺负人，有没有王法！没有人管的吗！”
九歌环顾四周，都是来看热闹的老老小小，那些面孔有好奇，有兴奋，偶尔有同情，那也是很偶尔了。
九歌看得心痛。
霍宁似乎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说什么？你跟我说，王法？哈哈哈哈哈王法哈哈哈哈……”
九歌忽然想起自己听无衣说过，这个世界等级就是一切，没有王法。
等级就是王法，去你娘的王法。
九歌上前拉起陈嘉彦：“咱们走。”
“想走？这小子欠了我两百万积分，你替他还？”
两百万？怎么会那么多！九歌做了这么多任务，算上送子娘娘副本的十五万积分，也才堪堪攒够了四十多万。
怎么陈嘉彦跟自己等级差不多，就欠了两百万？
“这小子跟我们老大签了合约，我们老大帮他救一个姑娘，他给我们老大两百万，可是谁知道啊，本事倒是没有，一次只有几万十几万的积分，哪百年能还完，还不如过来当个炮台，把我们老大哄开心了，说不定能给他减免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