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嘉彦，他一蹦三尺高，嘴里还含着饭，随着他的大声喊叫几乎全都喷出来：“卧槽！卧槽！怎么都没有头的！”
“我想我可能知道头在哪里！”九歌左顾右盼，想找个门或者窗户跳出去，但是很不幸，整个食堂是一个几乎密闭的区域，没有窗户。
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食堂大门，而此刻，食堂大门不断涌入各式各样的“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身上有各式各样的血迹。
有些身上衣服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散发出腐烂的臭味和一股下水道的味道。
还有些身上沾满了泥土，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
好像……好像这些人都维持着死前的状态，因为死的地点不一样，埋葬的方式不一样，所以五花八门的。
但是，死亡的方式似乎一样。
每个人衣服的前襟上都沾满血迹，脖子上是一模一样的断口，血肉模糊成一片——有些人衣服已经很旧，看起来像死了十几二十来年，但身体居然还没有腐烂。
“真他妈的邪门！这些人好像有眼睛一眼，居然知道往哪里扑！”
那些“人”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头，但仿佛能听见也能看见，跟着玩家的方向。
玩家跑到东，他们就追到东，玩家跑到西，他们就追到西。
“他们怎么跟刑天一样！”陈嘉彦一条腿被“人”抓住，不断地踢蹬着，幸好这“人”死的时间足够长，身上的肉就算是还有没烂的也差不多都软和了。
陈嘉彦一脚踹过去，人飞了，手还在手腕上抓着，手腕根部留着一堆烂肉。
臭味更明显了。
陈嘉彦干呕了一声，忍着想要骂娘的冲动，把残肢摘下来，扔出去，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人”压在墙角。
那“人”捧着小姑将的脸，好像要亲上去一样。
幸亏它没有脑袋，不然陈嘉彦简直不敢想象那得是多么辣眼睛的一个画面。
他冲过去，一脚把尸体踹翻：“都说有些人挂在墙上才能老实，你这都挂在墙上了怎么还这么造作，怎么还非礼人家小姑娘！”
尸体被踹翻在地，很快就弹射起来，就跟丧尸一样不知道疼不知道后退。
它冲上来捧住陈嘉彦的脸。
陈嘉彦“嘿”了一声：“你丫够变态的，男女通吃是吗！”
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因为前一秒还似乎含情脉脉的捧脸忽然变成了捧脸杀，陈嘉彦感觉到它的手忽然用力，把自己的脑袋往上拔。
尸体力大无穷，陈嘉彦感觉自己的脖子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拉伸，脑袋都要被揪下来了。
“放手……放……放手……”
他拼命挣扎，但掐着他脖子的双手仿佛铁铸一般，任凭陈嘉彦捶打也纹丝不动。
陈嘉彦余光瞥到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靠着墙，脸色红扑扑的，惊魂未定的样子，显然是吓坏了。
然后，当她对上挣扎中的陈嘉彦的目光，还没等陈嘉彦开口或者流露出求救的眼神，她一缩身子，沿着墙根溜掉了。
好，真好。
陈嘉彦，你就是个棒槌，就这燃烧的中二之魂已经让你吃了多少亏了陈嘉彦？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陈嘉彦！
陈嘉彦悔不当初，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而且身上也很疼。
在刚才激烈的战斗当中，他后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他感觉到鲜血淌出来，濡湿了后背，这感觉真不好受。
要是这次还能死里逃生的话，陈嘉彦，你绝对不许再多管闲事！陈嘉彦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忽然，尸体手一松。
新鲜空气重新涌入陈嘉彦的肺部，让他深深松一口气，难道是这尸体没劲儿了？
尸体往前凑了凑，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尸臭味，那样子好像是在闻他的味道——如果这尸体有鼻子的话。
然后，它居然放下陈嘉彦，把他扔到一边，转头去拔别人的头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尸体也会良心发现？
但很快，陈嘉彦就看到方才那具揪自己脖子的尸体把别人的脑袋揪下来。
那是白天的时候还一起通关的玩家，前一秒中还活生生的人，吃饭的时候就坐在他对面。
此刻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他的脑袋被尸体拿在手里，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嘉彦的方向，瞳孔已经扩散，死不瞑目的样子。
尸体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断口处，仿佛重新有了脑袋一样，陈嘉彦能够感觉到这句尸体的快乐情绪，就连走路都变得一蹦一跳的了。
一声尖叫吸引了陈嘉彦的主意。
一具尸体正试图把九歌的脑袋揪下来。
“陈嘉彦啊陈嘉彦，你说过不管闲事的。”
过了没有一秒钟，“陈嘉彦啊陈嘉彦，九歌怎么能叫闲事呢！”
陈嘉彦只犹豫了零点一秒，他踩到桌子上，试图通过高度差用自身重力砸“死”尸体，在蹦起来的过程中，他看到食堂打饭的窗口里放着一把砍排骨的刀。
非常锋利。
九歌感觉到自己被掐得翻白眼了。
她力量已经算很大，不过尸体的力量更大，不把脑袋揪下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正以为自己要结束副本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量一松。
尸体直挺挺地朝后倒下，身后是陈嘉彦拿着从厨房里偷出来的砍骨头大菜刀，用尽全身力气砍在尸体身上。
这种刀是专门用来砍骨头的，杀伤力很大，但是这些尸体都还有完整的身体，所以刀锋嵌进去之后很难拔出来。
陈嘉彦试了试，完全拔不出来：“不行，一人一把刀不够分，还是得跑。”
可是尸体如同潮水，挡在食堂门口，完全出不去。
“这哪里是食堂，”陈嘉彦吐槽，“这他妈是鬼的食堂吧，食物就是我们这几个倒霉鬼！”
“我……我有一个想法，”九歌嗓子被掐伤了，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紫色的痕迹，“或许我们可以保持不动。”
“他们没有听力，也没有实力，应该是全靠感觉。我们不动，让它们感觉一下。”
九歌说着闭眼不动，剩下的玩家也纷纷静止不动。
果然，方才还张狂不可一世的尸体此刻可是真的摸不到头脑，他们很疑惑地四处看看，绕过玩家却丝毫没有停留。
九歌捡起一个盘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扔出去。
盘子飞出食堂大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尸体们立刻找到了方向，一窝蜂跑出去，陈嘉彦趁机关上食堂大门，然后锁上，把尸体隔绝在外。
但这样肯定不是办法，食堂没有别的门。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人是要找他们的脑袋。”陈嘉彦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说道。
“他们的脑袋被砍掉了，所以他们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就开始揪我们的脑袋。”
食堂地上还躺着被揪掉脑袋的玩家，鲜血从脖腔里直接喷出来，在地上不断扩散、蔓延。
“我们现在只剩下九个人了，就算是把所有人的脑袋全摘下来都不够用的。”
“但是，我们办公室里，还有一堆人的头骨，说不定那些头骨就是他们的呢！”
“所以，我们现在得回去取人头骨，然后给这些尸体，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这事我干不了，”一个男玩家说，“他们的力气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把我脖子给拽断，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陈嘉彦啊陈嘉彦。”陈嘉彦灰心丧气地在心里想，“说好的不管闲事呢？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记性！陈嘉彦！”
陈嘉彦最后一次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不许再管任何闲事！”
他深吸一口气，站出来：“我去吧！”
他把方才尸体明明都要把他脑袋揪下来，临了却放了他的事原原本本一说，惹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陈嘉彦心里苦笑，宁愿没有这个特殊优待。
虽然他不知道这优待从何而来，想来想去只能是方才他的皮和那些人的头骨融合在一起，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被认作是自己人吧！
陈嘉彦一个人跃出食堂大门，很快把脑袋拿了回来。
就像给狗放饭一样把人头给了这些无头尸体们。
“你们说，这些无头尸体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这么执着想要找回自己的头，甚至肉身不腐——我可是听说，肉身不腐就是僵尸，僵尸必然是有什么怨气才会形成的。”女玩家道。
她叫阿兰，因为被络腮胡拽住放血，刚才又差点被揪掉脑袋，整个脸苍白得吓人。
“胡说什么呢！”阿兰的理论并没有被大多数人认可。
阿兰急得苍白的脸都有些泛红：“我说的是真的，我爷爷死之前是风水先生，他跟我说的，他还说他小时候看过僵尸呢！”
“你说，会不会是公司的管理人员为了赚钱，设计了一个什么风水局之类的，导致这些人变成僵尸，港台恐怖片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嘛……”
剩下的九个玩家还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令人憎恨的NPC又出现了。
他好像古装宅斗剧里的老管家，用鼻孔看着仅剩下的九位玩家：“恭喜你们进入了新一轮考研，设计部以顾客的需求为准则，请你们分别取对接九位客户，满足他们的设计需求，希望你们为公司创造利益，实现自我价值，加油哦！”
他最后的“加油哦”三个字同样念得面无表情，好像是AI一样。
九位玩家被带回办公室，这一次，办公室里出现了电脑，正好九台，每人一台。
NPC关上门，关门之前还不忘了提醒玩家：“要是顾客不满意你们的设计作品，你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很不幸的是，剩下的九个玩家，没有一个是会设计的，只有一个曾经学过服装设计，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九歌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
电脑本来就是待机状态，晃了晃鼠标，屏幕亮了，桌面上摆着一个对话框，对面的ID叫“霸道总裁”。
“霸道总裁”说：“请你帮我设计一下办公室的风水，我要发财局。”
随要求附送的办公楼平面图，刚好就是九歌他们工作的这座大楼的平面图。九歌的冷汗刷的一下下来了。
难道阿兰说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几个玩家不一定都会做设计，本来是恐怖游戏副本，变成考试实在没必要，所以副本很善良地给了他们选择权。
也就是对方说话，玩家这边只需要做出选择就可以了。
九歌他们沟通了一下，发现每个人的设计内容都不一样，有些是设计办公室，有些是设计卧室。
不过ID全都叫“霸道总裁”，这个“霸道总裁”想必是玄学资深爱好者。
既然题目不一样，也就没办法和人交流，九歌只能认真分析自己的选项。
“霸道总裁”说：“我想发财，你认为我应该供奉财神还是五通神呢？”
“五通神？五通神是什么？”九歌念念有词，天地良心，她死之前可是学医的，鉴定的无神论者，对神佛的了解仅限于《西游记》里提到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一类，五通神是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
“五通神是邪神啊，”阿兰说道，“我以前听我爷爷说过的，五通神，又叫“五郎神”或“五猖神”，是横行乡野、喜欢淫人妻女的妖怪、孤魂的通称，并不专指哪一类鬼神。通常塑像五尊以供奉血食，号称“五通”。
“五通神”来历复杂，一说指唐时柳州之鬼；一说是朱元璋祭奠战亡者，以五人为一伍；一说为元明时期骚扰江南、烧杀奸淫的倭寇。总之，五通神为一群作恶的野鬼。人们祀之是为免患得福，福来生财，遂当作财神祭之。
换句话说，这是邪神，有人说祭拜五通神，所求一定如愿，但是损阴德，所以在你活着的时候，必须每年都还原，绝对不可以轻易向五通神许愿的。
如果不还愿，会死得特别惨！所以要是想发财，一定要选择财神啊，怎么可以选择五通神的。”
九歌在两个选项当中犹豫半晌，终于做了决定。
选择的一瞬间，并没有出现错误或者是正确的选项，而是跳入到下一题，看来是要都选择完才会出结果。
“霸道总裁”又问道：“那你觉得，我这大楼是做十八层，还是做十七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