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然攥碎了铁棍的顾江野伸出棉花小手，略显稚短圆润的手指摸上沈阡的脖颈，将那条肉粉色的触肢解了下来。
“用这个。”顾江野笑眯眯的，“你赤手空拳，对方却持有武器，的确有些不公平嘛。”
沈阡接过那条触肢，表情略有些担忧，“不会疼吗？即便脱离了身体，应该也会有感知的吧？”
虽然顾江野没说，但沈阡也已经大致猜到了。
精致得过分的玩偶摇摇头，“我没有痛觉。”
并不是在变成玩偶之后才没有痛觉的，甚至也不是来到诡域世界成为临时工后才失去了痛觉，在顾江野还是顾家大少，活得人厌狗嫌时，他便不会觉得痛。
基本的触觉是存在的，对于疼痛的感知也是存在的，但对于疼痛的感知并不会被“翻译”为剧烈的疼痛。
反而更类似一种置身事外的描述，类似于“原来我在疼啊”的意识。
更何况触肢的坚韧程度十足，顾江野实在不觉得那些胡乱拼凑的“武器”能对他的触肢造成什么伤害。
就算送给沈阡做项圈的那根的确和其他触肢不同——它是唯一一根半透明肉粉色，手感软弹的触肢，不能像黑色的那些那样随意再生，是仅有也只能有一根的触肢。
但即便如此，坚韧程度也丝毫不差。
有了“武器”加持的沈阡很快便逆转了形势，他和金武维且战且退，顺便护住已经双臂打颤的皮夹克，三人一同退到了通往塔楼的楼梯口。
“守则其四：塔楼图书室大门紧锁，不得入内。”顾江野兴致颇高地念了一句，而后自顾自得做出决定，指挥沈阡，“去塔楼。”
玩家守则中也有不得进入塔楼图书室这一条，眼见三人和一个玩偶已经走上前往塔楼的楼梯，追在后面的玩家们顿时犹豫了起来。
沈阡三人的战力都不弱，再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玩偶，在场的玩家大多都是散人，实力不及背靠公会的玩家们，就算能凭借人数优势打赢，恐怕也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平白让其他玩家摘了桃子。
倒不如利用他们试探一下违反守则的惩罚。
想明白这一点的玩家们顿时潮水般退了回去，仅剩的几个傻子也被沈阡和金武维逼得前进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塔楼黑暗的廊道中。
***
“啊啊啊啊！！！”
一楼厨房，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
在厨房寻找食物的男玩家看着冰柜里僵硬的女尸，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理智值-5，-10，-15，-20......]
[玩家理智值归零，陷入无尽疯狂状态。]
陷入彻底疯狂的玩家双眼通红，嘴角留下涎液，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嚎叫，如同嗜血的野兽般扑向冰柜里的死尸，撕咬得血肉横飞。
附近的玩家们闻声过来查看时，便看见了野兽般撕咬啃食的男玩家，半条腿白骨森森的女尸，以及血肉模糊的“案发现场”。
“他，他疯了......”和男玩家同住一间房，今早一起来觅食的两个玩家瑟瑟发抖。
“他的理智值被扣光了。”意识到这三个玩家都是初入诡域世界的新人，金丝眼镜男玩家解释，“一旦理智值归零，就会陷入无尽疯狂，像他那样，沦为只会攻击眼前一切的野兽。”
“而这种时候，”银毛青年手中的水果刀稳稳对准张宇的后脑，“杀了对方，是最好的，唯一的选择。”
“嗤”
尖刀穿颅而过，红的白的洒了遍地。
两个新玩家脸色惨白，理智值狂掉。
“再奉劝你们一句，保持好心态，不要被恐惧等负面情绪操纵，”金丝眼镜男轻声开口，“短时间内扣除大量理智值也会让你们暂时性发疯。”
“保持好心态吧，新人们。”紫发少女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又转身从满地血腥中捡起一块半透明的橡皮擦。
三人转身离开，两个新玩家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绝望。
***
接连玩家的死亡仿佛一个开关，平静了一夜的玩偶馆瞬间变得混乱。
“砰——砰——”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灯光逐渐由炽白转变成诡异不祥的昏红色。
血一样凝固的色晕中，浑身缝合着粗线，身体因棉花脱落而格外扭曲的玩偶拖沓着脚步徘徊。
从一楼到三楼，又从三楼到一楼......它留下一串湿淋淋的暗红脚印，在每一扇门口停留驻足。
偶尔将一只光秃秃黑白反色的眼球对准门缝，窥视着因异变而藏身房间的玩家们。
沈莹瘫坐在地面，脱力的双手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等到突突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和缓，沈莹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冷汗，撑起发软的双腿，凑到门边，单眼透过门缝向外观察。
眼前一片漆黑。
“是走廊里的灯灭了吗？”沈莹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着为自己壮胆。
视野中的黑色微微颤抖。
黑色的瞳膜眨动。
剥露出一颗惨白的瞳孔。
那是一只黑白反色的光秃秃眼球，正直直盯着趴在门边的沈莹。
沈莹浑身一颤，下意识向后跌坐。
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沈莹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左眼眼球生生刮下一层黏膜，血和泪混合着淌了半张脸。浓稠的液体从眼眶汩汩淌落，温热而潮湿，带着扑面的腥甜。
沈莹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口微微收缩，甚至连剧烈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刚刚，是谁的眼睛？
它在看谁？！
她仿佛沉进了某种巨大的、空洞的、冰冷的深渊，连灵魂都凝滞其中，无法思考，无法理解，只有本能在疯狂战栗。
逃……逃……逃……
被恐惧彻底支配的沈莹双手痉挛着拧开门锁，在门把手上留下一道湿黏的血痕，嘴里神经质地念叨，“我要离开这里......它已经来了......房间里不安全......”
锁舌弹开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音，如同宣告死神到来的铃响。
沈莹过度呼吸般颤抖着拉开房门。
门口，黑影守株待兔。
睁着黑白反色的光溜溜眼睛，白色的瞳孔里写满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