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蛋糕并不大，秦枫吃完之后，蓝毒立刻麻利地将东西收拾起来。
不过，她倒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打量办公室之后，取来水壶和倒扣在盘子上的杯子，给自己和秦枫都倒了一杯水。
其实她更想冲茶，但秦枫的办公室里应该没有茶叶。至今为止的一个月里，她一次也没有见过秦枫喝茶。
这个男人，在生活上过得相当……省事，或者说节俭。
他平常真的只喝水。
果汁汽水之类的饮料，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吃饭和员工吃一样的订餐，喝水也只是白开水，每天高强度工作，员工都下班了他还在干活，晚上更是直接睡在办公室，睡在蓝毒屁股下面的沙发床上。
蓝毒甚至知道，他的被褥就放在自己右手边的橱柜最底层。
这样的老板属实也是少见。
你就没有点自己的生活吗？
心里有这样的疑问，但是蓝毒不打算问出来。
她之前接了针对秦枫的单子的时候，调查过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的背景成迷，目的成迷，身上的秘密多的一批，堪比伪造履历的她。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不该问的别问，该知道的时候对方自己会说。
保持社交距离，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蓝毒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向秦枫：
“您曾经说，这里没有人会对我抱有偏见。”
“这一个月的生活有时会让我觉得，也许您说的是真的。可是，我更会觉得，这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我的另一面，没有见到敌人是怎么因为我的毒而死的。”
“只是维持着普通同事关系的话，没有见过毒的可怕之处的话，当然会像现在这样掉以轻心。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欺骗，我所见的，也都只是脆弱的幻象。”
秦枫轻轻挑眉：“是吗？医疗部的人，也没有见过你的毒吗？”
“他们确实见过，但只是在小白鼠的身上。制造毒药与本身就是毒药，带给人的感受可是截然不同的。”
“好吧，我说不过你。也许真的是这样。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
蓝毒微微睁大了眼睛：“……诶？”
“你太过纠结了，蓝毒。人本来就不可能让周围的人接受自己的全部。谁还没有个阴暗面了？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厌恶？连讨厌钱的人都有，更不用说讨厌人的人了。”
“你的工作一面，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一面，而他们接受了。这不就可以了吗？要是他们不能接受接触到的一面，那才是有问题。”
“如果你一定希望有谁能接受你的全部的话，那就得先让他了解你的全部。而你，其实畏惧着这一点吧？”
蓝毒沉默不语。
有一说一，确实。
可以的话，她绝对不想让同事们看到她在战斗中用毒融解敌人的景象。
她想要保持现在的关系。
可另一方面，她又渴求着更进一步，渴求着能在谁的面前完全不用伪装，可以表现出自己的所有，而不会被厌恶、排斥。
她相信这样的人一定是存在的，毕竟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只不过，她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遇到这样的人。
“……唉。”
看到蓝毒这幅瘪着嘴的样子，秦枫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难得能看到蓝毒露出这种赌气的表情，现在两人的关系确实比一个月前要拉近了。
对于这个自己单方面满信赖的干员，秦枫有点无法置之不理。
“你啊，不如这样吧。”
秦枫说着，抬起右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看看我。”
“嗯？”蓝毒疑惑歪头。
“我和你打过一场，算是见过你战斗的样子了吧？”
“嗯。”
“你在我手下做事，我算是见过你平常工作的样子了吧？”
“……嗯。”
“那么，现在至少有个我，是见过你的这两面的人。你看我像是厌恶你、排斥你的样子吗？”
“不像。可是你、你毕竟是boss呀！”
“boss怎么了？”秦枫无奈摊手，“boss也是人呀，蓝毒小姐。你这是对我的偏见，我要表示抗议。”
“……”
蓝毒愣了。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排斥别人的一方。
随后她意识到，是这样啊。
秦枫这位神秘的老板，从一开始就没有畏惧过自己。
他甚至还说过，他比我更毒。
他对毒物，从最开始就没有偏见，而是将这作为一种优秀的能力认可，甚至为此而设立了医疗部门，给出了能够进一步深入研究毒理学的平台。
只是因为他是任务目标，是俘虏了自己的人，是因为这层关系而成为自己的雇主的人，所以蓝毒才一直下意识地忽视了他。
现在忽然点破了这一层，蓝毒觉得自己悟了。
她噌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对秦枫伸出了自己的手。
“？”秦枫不解。
“请与我握手，boss。”
秦枫仍不解，但动作麻利。
握住手的瞬间，秦枫感受到了凉意。
蓝毒的体温比他要低，而蓝毒的手也不像是一双战士的手。
很难想象，就是这双小而柔软的手，竟然能那么熟练地用单手驾驭手弩。
还好，她的手上确实有着长期训练而留下的茧，不然那可太没有真实性了。
另一边，蓝毒则是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
惊讶是因为秦枫毫不犹豫，也是因为秦枫的手不像是战士的手。
这只温暖的手确实是男性的手，但看起来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五指修长，上面根本没有任何长期进行战斗训练而应该留下的痕迹，这与他表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并不相符。
至于喜悦，同样是因为秦枫的毫不犹豫。
这个男人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
他肯定知道，若是自己狠下心来放腐蚀毒，哪怕他有能力解毒，这一握手也足以让他永久失去一只原装的手。
即便如此，他仍旧选择了握手。
这是信赖。
握手礼是种普通的礼仪，而异性握手的时候，一触即分才比较体面。
可秦枫明明松手了，却抽不回手来。
“？”
他看向蓝毒。
“请让我再握一会儿，boss。拜托了，就一会儿。”
秦枫懂了。
他想起来，蓝毒是渴望被触碰的。她希望能藉此证明自己的“无害”，体会到被认可与被需要的感觉。
“好吧，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