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晚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再打量身前的东西,才发现兽形根本是死物,是画里面的东西。
她身前是一幅墨色淋漓的绘卷,巨大的画面向上下周围延展,布满整个塔身书架,或者说这幅画就是以天一塔内的圆筒书架为画纸。
可是刚进来时为什么没见这幅画?
江云晚仔细看去,才发现墨色中有间隙,那是一本本古书间的缝隙。
她旋即明白了。
整幅画都是由书脊上的墨色纹路构成,刚进塔中时古书的位置其实是错误的,老人布下刀网时也将这些古书还原到正确的位置。
那些看似凌乱无序的墨色就变成了恢宏的画卷,画卷中的景象血腥又神灵,像是仙界又像是地狱。
兽形矫飞于天,万物生灵匍匐在地上,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黑气从里面冒出来遮蔽了天空。
森罗万象,万象齐暗。
“先民留下了许多传说与故事,比如阖眼间昼夜轮替的烛龙,比如载着太阳驶过天空的巨舟,再比如混沌中诞生的主宰,那些都不过是先民对神明一鳞半爪的了解,将凡人平庸的想象附着其上。”
老人的声音庄重,“这便是神明,是万物的创造者,也是世间的终结者。”
这话听过许多次了……
“那如此伟大的存在,如今去了哪儿呢?”江云晚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可能是在世间某个角落沉睡,也可能是以某种面目在世间行走,只是尚未醒觉。”
江云晚在原地转身,看着神明的身姿覆盖整座塔内,仿佛要踩云直上琼霄。
看起来与龙有些相似,又有诸多不同。若按照老人的说法,可能龙也只是后人对神明幻想的产物。
“那些是什么?”江云晚指着画卷上冒着黑烟的大地裂缝。
“这幅画卷既是记载蛮荒太古,也是对后世的卜言。那些裂缝与黑烟是种夸张的描绘,是神明即将归来的前兆。我们对其有种称呼……”
老人轻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重若千钧般的几个字,“启神宫。”
“启神宫……”
“听族中后人议论,今年春末时钱塘仙人遗存险些出世,其时风雷动天,元气暴乱。”
江云晚猛然转身,死死盯着老人,“为什么提起这个?”
“依照其显世的迹象看,钱塘的仙人遗存,就是处后天启神宫。若当时遗存出世,神明苏醒的时间会大大提前。万幸不知被谁阻止,不然世间有倾亡之危。”
江云晚忽然愣住,又转过身去看塔壁上的巨画,绘卷上洋溢着蛮荒却又暴戾的美感,夜色中更加摄人心魄。
江云晚抿下嘴,“启神宫有人先天后天之分吗?又有什么作用?”
“神明沉寂不知多少年,要彻底苏醒需要通道接触世间灵气。神明苏醒的征兆使灵脉有异,便成了先天启神宫,帮助神明沟通世间。若有神明遗失之物附着于灵脉,孕育显世后也起同样功效,便是后天启神宫。”
神明遗失之物……江云晚猛然想到钱塘秘境中那块巨大的金鳞,再与此刻画卷上的鳞片相比较,心中更加震颤。
那神明真正的身姿该是何等庞大,说遮天蔽日都不为过。
她又想到在不周山见到的那些山碑,依照当时掌门所说,擎天峰的先人们提剑下山,就是有启神宫显世,前去镇压却一去不回?
这便是屠神?或者说,将神明杀回去?
“为何前辈会知道这些?又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消息世间没几个人知晓吧。”江云晚沉声道。
刚才老人催动古本化作刀网时,便存有要告诉她的念头了吧?不然何须特意将古本摆到正确的位置,显现出这太古蛮荒般的绘卷。
“听老夫的名字便知道老夫出身露家,那你可知道,三大世家本就与擎天峰理念一致,是屠神的世家,且曾是擎天峰的附庸。”老人语出惊天,“倒不如说,三大世家就是因为擎天峰才诞生的。我在此地等了许多年,就是要等来一个擎天峰的门人。”
江云晚如遭雷击,只觉得千头万绪,像是抓到了什么又说不清楚,她最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所谓神明要终结万物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也很难回答。”老人想了想,“修行者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自然是真气。”江云晚答道。
无论专修体魄还是精于术法,无论是器药阵三道,还是剑修一途,没了经脉窍穴中的真气,都是无本之源而已。
“那真气从何而来?”
“炼化元气而来。”
“那修行者死后真气去了哪里?”
“随尸体一同回馈于天地。”江云晚回答,这些在修行界中人尽皆知。
老人难得笑了笑,“元气炼化时可知可感,真气被修行者外放时也可知可感。自北方雪山到南边大海,元气无处不在,无时不可感知,可你什么时候感知过修行者回馈给天地的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