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这么命令自己。
火堆噼啪作响,将山洞染得光影迷离,江云晚和雪使节静坐两端,双方保持着默契,谁都没有谈论到那件隐秘。
“还好,你看起来很有精神。”雪使节忽然打破了寂静,“但按照原本的估算,你现在本该……”
“本该像个女鬼那样泡在妖梦泉中?”江云晚把玩发梢。
“那倒也算是只艳鬼了。”雪使节望着对方在火光下的眉眼。
借助泉水妖化凶险且耗时,但不过短短三日,江云晚体魄道基上那些破洞显然已经无碍了,不再有变成睡美人的危险。
这简直是个奇迹。
“我在泉水里做了个梦。”江云晚忽然说。
“梦?”
“是啊,光怪陆离的一场梦。”江云晚望着火焰投在石壁上的影子,像是古老的精灵在舞动。
那是她在妖梦泉承受煎熬的时刻,不知为何泉水忽然暴动。
大概是妖梦泉太过激烈,她那时已经无法维持清醒,但身体还本能在行动,于是现实便融入梦中呈现。
梦中天地外仿佛有巨龙缠紧,便是现实中泉水的力量肆虐。
梦中另一个妖魔化的自己助力,竟将天地外的力量化作漫天星辉吸收,便应该是不知为何,自己竟反而将泉水中的力量吸收了。
体魄道基上的破洞,本来药道医法都无能为力,但以妖梦泉的力量为助,再加上自己误打误撞境界大成,那些破洞竟就这样在沸灼的泉水中愈合了。
妖梦泉究竟是何来历?
“你连那样暴动的力量都能吸收,是因为妖魔化的力量?那妖魔化的力量岂非更霸道?”雪使节缩在被褥里,听了江云晚的解释点头道:“看起来你受益良多,不止是痊愈。”
江云晚笑。
自己本就积存了大量未炼化的真气,在那种玄之又玄的处境中,真气与泉水便如暴涨的江洪,竟帮自己冲破了大道上的桎梏!
梦中自己郁郁不能出,最后破壳而立,便是如此。
这算是意外之喜,也算是修行来最惊险,却又不为自己所知的破境。
“天元?”雪使节饶有兴趣地问,她也感受到了先前春原上那一剑。
江云晚无奈,自己经历过血脉觉醒的蜕变,所见所悟早已远超同境,但九重高楼毕竟只能攀缘,如何能轻易飞度?
“是地象三境的最后一重,万象境。”江云晚笑眯眯地用两指比出缝隙,“不过地象境确实已无法拘束我,算是小天元吧。”
“真容易满足,你积势三年,醒来后又一路以战养道,还数经最古之蛇的血脉淬炼,有此机遇很正常。”雪使节啧嘴,“卦经中说否极泰来,便是如此了。”
否极泰来么……江云晚却又想起那个长梦的其他。
梦中她被一分为二,一个是妖魔化的女皇,在太古的战场上与世厮杀,另一个则是彷徨无措的旁观者。
修行界中有种观点认为梦境是天机映射,甚至有专为人解梦的玄士,但江云晚觉得这些不算天机,倒像是心境的投影。
自己身上种种,包括结合妖族和神眷化为妖魔,一定都与最古之蛇的血脉有关。
所以梦中自己才与世皆敌。
这血脉可能来自神明,所以才如此强大,但又像是颗深埋的魔种。妖魔化时便是自己妖心的极致表现,它并非在强夺自己,反而是诱发自己去转变,潜移默化间去变成那个君临的妖魔。
所以梦境的最后,自己被妖魔的皮囊吞噬,复又逃脱出来。
江云晚轻揉眉心,如果这场梦真有什么启示,便是妖魔化的危险,绝不能再如此。
那就像扇直通地狱的大门,门后的力量化作了恶鬼来引诱。
火苗摇曳,映照着雪使节的苍白脸色,虽然缩在被子里,江云晚却发现她在笑。
外面杀机四伏,但江云晚也被其感染,挑眉道:“这么高兴,像是你破境一样。”
“我只是开心,从此你就平安无事,没有长眠之忧啦。”雪使节仍笑着。
江云晚心中一动,“坐拥万里山河的君主,还这么在意我一个小女子的生死么?”
“没什么坐拥山河。”雪使节摇头,眼瞳映着火光,“我从来,都只是个孤家寡人。”
江云晚愣住了。
那一刻,不仅仅是千疮百孔的身体,就连金发女妖的眼神,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虚弱。
……
阳光已经退离,王庭上方阴云如海,但尚不及地面的狂涌。
王庭四面的雄关已如摆设,狂潮般的大军兵临城下。
但观星楼的警戒钟声起了作用。
王庭到底是妖国的心脏,第一时刻便有护庭大阵启动,最外围的守军也如蛟龙入海。
有守军操弄锋利如刃的青色绳弦,挥动间割裂一只三尺高的山魈躯体。
有守军身如四翼的暗鸦,手提长刃在苍影部的阵地中划出闪电。
还有狂沙汇聚成巨人,在东门城关下一夫当关。
四方战于野,夜之都的尊荣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