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他又有些不高兴,因为这个小师弟实在太瘦弱,甚至很长时间他都觉得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直到去过一次大浴场……这么瘦弱怎么能成为合格的跟班小弟呢!
即便这样也无妨,他还可以大摆师兄威风,罩着对方。
可陈未虽然瘦弱,整天也笑眯眯的,但凡事极有分寸,什么都不用他罩着,这让他郁郁了很久。甚至师弟修道天赋都比他高,师傅也要喟叹。
但他仍旧很忧心这个师弟,师弟那么羸弱的肩膀,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刮走。
所以后来他主动离开,因为他真的担心,会是瘦弱的师弟抗不过诅咒。
也因为担心,所以后来的后来,他常常在晚上,偷偷一个人从凌云峰跑回擎天峰。
那时擎天峰只剩下陈未一个人,每天晚上都在藏书馆点一盏孤灯,翻书倒柜研究到天亮。
陈未没有离开,真的以其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擎天峰的道统。
一盏孤灯,不知道亮了多少年。
所以很多次陈未伏案睡着后,他都悄悄进去,帮师弟整理索引那些古书残卷。
这样陈未当然会发现,但从没有揭破,这就成了他们两人的默契,一起探寻擎天峰的秘密。
有时他能明白师弟在找什么,有时他又很困惑。正如以后许多年,师弟在世间奔走,他常常同样不解。每次仓促的相见,师弟总只是笑眯眯的。
好在师弟虽然仍旧瘦弱,可已经很强大了,不再需要他担心了,甚至收了几个好徒弟,擎天峰又热闹起来。
这才像是故事的主角,他们一同闯过了诅咒,早晚会完成先代遗愿。
或许晚年生活,就是两人坐在擎天峰的墓碑下,一起喝酒下棋,他甚至能想象出,师弟在火光中的脸……
“你怎么还没走?”洪掌门忽然低声问,回忆就此中断。
夏鲤又出现在楼梯口。
“还有一个东西,是正歌山那边来的,说是陈未先生留下您的,代为转交。”夏鲤说着掏出一个竹牌。
洪掌门接过来看,青竹的质地寻常,但他忽然愣住了,视线全被上面熟悉的字迹占据。
那是陈未的字迹,写着他那个有些萌萌的名字。
这个竹牌并不陌生,陈未在擎天峰自建的正堂中,墙壁上都挂着这些,名字包括陈未和江云晚等擎天峰师徒。
现在他也在其中了,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又不像很多年前那样。
很多年前有两个弟子,现在只剩一个弟子了。
啊啊,确实是这样啊。
他以为自己闯过了诅咒,可命运还是找上了他,将他狠狠碾在脚下。
他又成了当年那个彷徨的年轻弟子,而这次他的身边已没有同行者,甚至连擎天峰都没有了。
乐游原上,六峰只剩五峰。
那里只剩断壁废墟。
那么瘦弱的师弟,终于还是被风刮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终于有了实感。
他嘶哑地吼叫起来,一下一下,狠狠锤着胸口。
夏鲤只是在后面安静站着。
淅淅沥沥,外面下雨了。
只剩下雨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塔外的人
北地的某处。
阴霾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正是盛夏,白炽的阳光泼洒,仿佛光明弥漫人间。又像是一场赤热的雾,所有的前路都被遮挡。
这里有一座城,一处庭院,和一位女子。
这里是临近帝都的大城,在北地也算名列前茅,她不久前刚在这里新开锦青馆,下一步就是进军太兴城了。
但现在似乎没什么必要了。
已经是盛夏了,庭院中仍像是春天,因为它被主人打理地很好。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名字含一个春字,或许是因为她又想起了霞栖镇,总是将这里往落英巷的庭院去装扮。
郑春息在庭院的檐下,缓缓拆开手中的信。信件来自庐堰州锦青馆,似乎还带着江南湿润的春雨气息。
可是江南和太兴城实在太远太远,用了很久时间才送来,所以已经迟了。
太迟太迟了。
熟悉的秀丽字迹冲入眼中,庭院的光景都被屏蔽。是那个人的语气,仿佛就在身旁和她说话。
“她说要我照顾好自己,不要那么累。”郑春息说。
“她说她很快就来找我了。”郑春息说。
“她说,让我等等她……”
看不出女子的神色,她放下信,看着身前。
小小黑蹲在那里,它也从江南远道而来。它的皮毛都显得暗淡,四爪破损,甚至带着血迹。
但这些不是路途遥远所致。
来这里前它先去了钱塘,在某个地方挖了很久很久,也抓了很久很久,可是挖不开也抓不开,反而弄得满身是伤。
但黑猫只是耷拉着耳朵,团在地上不言不语。
“你很累了,对不对?”
郑春息把黑猫抱在怀中,下巴枕在它身上,望着东南的方向。
“我也是啊。”
她的声音疲惫,却又带着无尽的愤怒,像是对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