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了。
郑春息走出酒馆。
街道上冷冷清清,微风在石板上回旋,天空隐隐有雷声。
郑春息朝城北抬手,远方忽然响起尖鸣,就像疾风切开叶子。
尖鸣声自极远方极快而来,下一刻清丽的长剑便落在她手中,剑镡上纹刻着怒放的花朵。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郑春息手握花魁剑,“三年前你未被取回,就已经自由了,却又引我联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是我欠她的。”清冽的剑鸣中伴随着一道女声。
郑春息点头,随即以剑锋划开手指,一滴血珠飞在空中,忽然四面八方都响起破风声,像是整个城都闻到了那滴血珠。
东边飞来几块城砖,粉碎后露出其中的玄铁包芯。
北坊几片屋顶掀起,飞来的黑木并非涂的漆料,而是珍贵的雷击木。
还有码头上的某座船舱,运河上的某个桥洞……整个钱塘不断有各种奇珍飞来。
自然有许多目光注视着钱塘,而这些奇珍都是过去半年间,混在种种修筑工程中入城的。
她在过去三年间仍旧不断发展锦青馆,现在她除了诸多钱财,已经不剩什么了。
郑春息往西明湖走去,举剑迎接。
玄铁分段嵌在剑身上,雷击木严丝合缝包裹剑镡,镌刻着阵纹的宝珠镶在剑柄上……
等她走到西明湖畔时,三尺青锋已化作三人高的炼器大剑,能听到无数机关轰鸣的声音,阵纹从尾端一路明亮到剑锋,仿佛武士披上了盔甲。
材料可以花钱去买,但那些机关和阵法的铸造都是无价,自然是来自某座山中,某些能工巧匠的帮助。巧立名目是瞒不过的,但那些工匠都佯装不知,默默尽了全力。
前后百年间,大概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绝世之作,每一处都是针对雷峰塔而设计。
风暴之下,总有些蝴蝶想要自在的飞舞。
西明湖已经没什么游人了,除了那些无形的“秃鹫”。
水乱石动,一个又一个修士在雷峰塔周围浮现,沉默地隔湖而立。从满城奇珍飞来时,他们都知道那名女子要做什么了。
“拜托了。”郑春息对剑说道。
整座炼器大剑飞起,郑春息御剑其上,直朝雷峰塔而去。
大剑升起的一瞬间,对岸的攻击就已经开始了,漫天飞剑如蝗,还有诸多法门。
但几乎同一时刻,另一组相反的攻势展开,暗中各个角落,都不断有道术浮现,帮郑春息挡去那些攻击。
这世上有人希望雷峰塔永世不倒,便也有人希望雷峰塔早日倾覆,尽管不知他们各有什么样的目的。
而郑春息神色如常,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何况她本就聪明,善于棋势,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大剑下冲击的术法流光溢彩,如同铺路的毯子,甚至已经有不少人从阴影中走出,就在湖面上短兵相接。
“好高。”女子轻声说着,有想要蹲下的冲动。
她不是个喜欢张扬的女子,一如身上的素裙,但此刻她同样没有迟疑。
这一身所学都是塔里的人所传授,现在她带着那个人的剑法和剑,来救对方了。
大剑如履平地,掠过湖光山色,就这样横越整座西明湖。
雷峰塔上的壁刻忽然都活了过来,从地狱变到魔罗天,夜叉和天魔的虚影都跃出塔身,潮水般护卫在雷峰塔周围。
但大剑就这样乘风破浪而入,淹没在那些虚影中,带着天工造艺,和花魁剑灵积累三年的剑意。
火星如暴雨般落下,先是最外面的玄铁剑身碎裂,继而是机关和阵法,到最后只剩花魁剑本体一往无前,郑春息死死的攥住剑柄。
轰然声响,犹如山柱撞天钟,大剑撞在雷峰塔上,那些虚影全都消散。
高空的景象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水火不侵的雷峰塔,竟然被剑锋凿进半寸!
但也仅止于此了,花魁剑都变得黯淡无光,再无后继之力了。
轻轻一声叹息,像是郑春息发出,又像是湖岸上许多人发出。
结局已定的同时,那些暗中出手让郑春息通过的人,几乎瞬间都消失离去。
十几道罡气化作的绳索从地面袭来,将郑春息四肢缠住,粗爆地向后拽去。
从高空坠落时,郑春息也没有松开剑柄,她只是拼力朝宝塔伸手,像是不甘的飞鸟。
……
最后一点夕照绕过高塔,照亮满地鲜血,东边的天空云雨欲来。
地面粘稠得无法站立,郑春息勉强用剑支撑住上半身,另一只手几乎只剩筋骨,布裙湿嗒嗒地滴着血。
得益于苦修和资源,她也已经是地象境的强者了,可终究独木难支。
周围一圈圈修士包围着,他们的功法和武器显然不是同一方,此刻却默契地围杀,果然如秃鹫一般,只是现在被享用的死亡又多了一个。
显然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关于雷峰塔的命令并不和善。
为首的是个用双股刺的短发男子,用刺尖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