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多年的姑娘,还是一个名为江云晚的恶鬼?
……
大雪仍旧簌簌,但风声渐渐小了,窗外的落雪映照,仿佛清冷的月光,微光中有轻盈的小调起落。
缺月楼的深处,屋内暖烘烘的,桌上一盏孤灯,但向笙仍旧感受到凉意。她靠在床上,素纯得就像绢布娃娃。
而红衣女子就闭眼枕在她怀中,光晕照得女子肌肤玉白,甚至胜过外面的雪照。而入手同样微凉,犹如冰雪雕成。
一个人的身子怎会这么凉?那她的心又是如何呢?
向笙想着这些问题,一边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那是张古冶美艳的脸。虽然她知道这就是江云晚的样貌,但她只能从对方的眉眼线条间,依稀辨出初见时的感觉。
刚刚对方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上一滴血都没有,又像是穿着血衣而来。
对方只是说来这里休息片刻。
向笙按揉着江云晚的眉梢,一边轻轻哼着小调。她在缺月楼中女客是最多的,大概是因为那些疲惫端着的姑娘们,能在她这里好好睡一觉,她总是这样帮客人们放松。
朦胧的雪光灯影中,哼唱声随着雪花飘落,角落的安神香都快要燃尽。
“这首曲子叫什么?”红衣女子忽然问。
“家乡的无名小调,大家思乡或思人时都会唱。”向笙回答。
江云晚点点头,“为什么不回天香馆呢?那里正值鼎盛,应该也是想要你这位花魁的。”
向笙盯着对方的纤密睫毛,恍然想起初见时。那时她还在江对岸的天香馆,就像只笼中雀鸟,又觉得馆内馆外不过是牢笼大小的区别。对方一身佳公子装扮,翩然而来,给了她另一种选择。
“缺月楼很好,至少这里不是笼子。”向笙笑着。
“其实都一样的,世界就是个球形的笼子,我们都被关在里面。”江云晚闭着眼道。
“灭世救世之类的大事,我不太懂。”向笙有些歉意,“我只是觉得,心安的地方就不算笼子。”
江云晚安静片刻,点了点头。
“江姑娘,之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里空房间很多的。”
“因为你还活着,你坐在房间里,就像黑暗中的火烛一样。”
“就像蛇总能找到猎物那样?”向笙轻声道。
“你知道了?”江云晚睁开了眼睛,猩红之色仿佛陷人心神的漩涡,她来的时候并未显现蛇瞳。
“猜的。”向笙低头,“江姑娘,再也回不到……人世这边了吗?”
江云晚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抚摸向笙的脸颊。
“真是温暖啊。”
向笙能感觉到脸上的手指火热起来,刚刚对方还像冰雪雕成,现在却又像是体内有烈火在燃烧,那种火焰名为欲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向笙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但再睁开眼睛,红衣女子已经消失了,只有香炉里的灰烬带着余热,还有房间中淡淡的幽香,证明这一切不是幻梦。
……
天要亮了,雪还稀稀落落下着。
缺月楼主阁的正门敞开,里面所有血污都已清理干净,似乎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雪光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东家,一切都处理好了,海氏在楼外的那些人,后续会发回苍梧城交给大剑仙处置。”积雪的屋檐下,叶掌柜躬身说着。
从始至终,那些红线,都只是纯粹的红线而已。
“还有,陈夫人想见您。”
“……不必了,就告诉她认错人了。”江云晚走出屋檐,旁边立刻有侍从撑伞,为她披上裘衣,“叶掌柜,我去后山走走。这次的事情已经结束,你的报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在下很期待。”叶掌柜微笑,“本来以为东家要常聘在下了。”
“怎么?要和我一起去地狱吗?”女人的声音传来。
叶掌柜淡淡微笑。
大雪稀疏飘着,江云晚挥退了侍从,独自撑伞,于雪中渐渐远去。
在春花江岸留下满库的黄金后,女子飘然离去,最终了无痕迹。
……
日出时雪已经停了。
积雪覆盖春花江后面的高山,美人在山巅远眺,裘衣随风而动。第一抹亮光出现在天边时,她在想向笙说的那句话,心安的地方就不算是笼子
她又想起那场厮杀的最后,海客是挥剑自裁的,到最后他也不肯说出背后是谁,那似乎是种超越生死的恐惧。
临死前,海客噙着血朝她冷笑,“你才是可怜的丧家之犬。”
皑皑雪山在远方铺开,如同白色的沧海。
就在苍海深处,那里有一座阁楼。
缺月阁。
“有消息了吗?”
一道黑影倏然出现在她身后听令,“提灯人已经散在人间各处了,有几桩事已经有了眉目,但还没有唐湖宗主的下落。”
朔风在千山万壑间回荡,仿佛悠远的歌。
“。不必再找了。”江云晚的神色没有变化,“听着,暗中看着缺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