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蝙蝠或鬼怪,只有一个男人躺在山神像底部,在空陷处凹成很慵懒的姿势。但男人似乎比鬼怪都恐怖,这里连只虫子都没有。
男人的黑衣上有一道道裂开的细口,仿佛粗糙赶制而成,唯独那顶高帽戴得周正。帽子下则是张纸白色的面具,上面有诸多细纹,只是比起曾经来,已经愈合了许多。
男人忽然伸出手指,捏着火苗的尖端向上提,于是火色旖旎地缠绕,化作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形,仿佛某种绚烂的戏法。
“堂堂隐山之主,如今竟然要藏在这种地方。”女子淡然地开口。
明明火热的光芒构成她火热的躯体,可是当她开口时,似乎依旧有北方的冰雪散开,让洞中的温度又低了些。
“本该是堂堂的雪月海圣女,如今不也是无实无名。”流浪者笑着,“何况我喜欢这里。”
“养伤?”
“不,不止如此。”流浪者望着不见天日的石壁。
“只有当所有人都看不到你时,你才能看到所有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冬去春来(下)
云层压得很低,整座废矿便像触天的封土堆,将那些细语都镇在黑暗中。
“看来北烈国的状况很有趣,不然你不会这样找我,早就像当年陷落太兴城那样,亲身来此了。”流浪者轻轻笑着,望着火焰勾勒出的女子身形,但女子并没有回答。
“最新的消息,曾经受你影响到春花江畔的那些人,残党已经被遣回了南海之滨。”火焰中的女子说道:“大概很多年都再难出来了。”
“苍梧城的海氏吗?”流浪者似乎在回忆这个不值一提的名字,“但他们已经发挥了应有的价值,逼江云晚在缺月楼现身,让她提前出现在修行界的视野中。”
“可是后续似乎没有达到预期。”
“我可是已经尽力了。”流浪者双手一摊,“墨珠门的托明子,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虽然我能掌握他的生死,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流浪者掰着手指,颇为自得。
让托明子连结其他五人,并引爆与江云晚彼此的仇恨,再用他的死彻底引爆修行界。
虽然最后差了少许,可连他的尸体,都发挥了足够的价值,让其留下了正合适的东西与正合适的话。
虽然来日方长,但因果之线已经再次开始被拨动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年不少人向隐山投诚,哪怕如今隐山的大潮已经退了,但他们就像落在海岸上的贝壳,是已经生根的棋子,逃不掉的。”流浪者笑,“托明子只是其中一个,被我留下印记时,他的命就不属于他了。”
“看来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棋子当然越多越好。”
幽暗的环境中,女子在火色中静思,她似乎目空一切,又似乎对待每一件事都很认真,“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功亏一篑,不就是说离成功只差一步吗?”流浪者笑。“让苍梧城的海氏去春花江畔闹事,便把她从山中引回了人间,暴露在世人面前。再用那六个人调动她的仇恨,引来修行界的围攻,让她去追寻力量,继而解放自己……”
“可是她停住了。”女人在他最陶醉时打断了。
“是啊。”流浪者笑着,“可人只要跌入深渊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迟早她会认识到这无力的现实。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推她一把。”
“你觉得能够轻易成功?”
“一直都是这样轻易,不是吗?”流浪者伸手胡乱地比划,“人类的心灵总是那样容易操纵,就像一群羔羊。渴了就用水去引诱,饿了就在它面前挥动干草,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就是这么简单而有趣。”
“隐山的实力大概不足半了,雪月海可以给予帮助,但在大周境内,施展起来有些麻烦。”女子的声音依旧空灵,话语的逻辑跳跃,只在一个个点上落脚。
“或许确实如此吧,但隐山全灭又如何,只要我还活着。”流浪者的声音忽然高涨,宛如青铜的大钟轰鸣,“我,即是隐山!”
“何况……”流浪者的声音又恢复懒散的笑,让人想起午后的雄狮,“如今的对手只是江云晚而已,又不是她的师傅陈未。”
破风声从上方传来,一只鹰隼利箭般飞来,又稳稳停在流浪者的手腕上。
“而且隐山也并未死去。”流浪者从鹰爪上拆下一封信,笑道:“凡我还能看到的地方,自然都在我的掌控中。”
鹰隼化作倏然化作一只纸鹰,僵硬落在地上。流浪者拆开那封信来看,动作却也僵硬住。
没有本应出现的情报,纸上只有一行秀美的小字,显然出自某位女子之手。
“我要找到你了,等着我。”
这说明那位女子已经抓住了隐山情报系统的尾巴,甚至悄无声息地送进来了一封信。
那么,她确实快能找过来了。
流浪者愣住,双手微微颤抖。
他忽然大笑起来,拼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