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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仙侠 > 寡人刘玄德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故人,故人

当日关羽临阵斩杀华雄,不过眨眼之间而已。

华雄之勇闻名凉州,彼时素来以骁勇敢战着称的凉州铁骑亲眼见到华雄被杀,一时之间也乱了阵脚。

随后以江东兵与青州兵联手,轻易便吞下了被华雄带来追击,已然群龙无首的两千凉州骑。

只是华雄虽死,可孙坚也是元气大伤,不得不随着关羽暂时退到阳城,再也无力进攻轩辕关。

阳城里,这只素来桀骜不驯的江东勐虎自然是对刘备一番真心实意的感激。

若是这次没有刘备,即便他能逃得一命,可祖茂等人只怕难逃一劫,定然是要战死在轩辕关外。

如今虽也有折损,可相比起那个最坏的结果,依旧是要好上不少。

受了人家的恩惠,孙坚自然也不好再提什么先于刘备进攻轩辕关之事。如今他心中最为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回到鲁阳,去与袁公路寻个交代。

他手下的江东儿郎不能就这般平白死了。

他虽杀起世家高门来从不眨眼,可对手下的儿郎却是珍惜的很,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江东儿郎愿意为之效死。

刘备令关羽和贾诩二人留下主持大局,筹谋进攻轩辕关。而他自己,则是带着赵云,随着孙坚一起去往鲁阳。

当年他在雒阳时与袁家兄弟明里暗里打过不少交道。

相较于满腹心思的袁本初,袁公路则是多了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可真的出现在他身上却又半点不违和的市井江湖气。

刘备也有些好奇,为何袁公路会做出如此这般背信弃义之事。

鲁阳算不得远,几人策马入了袁术军营,袁术早得了消息,派人将他们迎入大帐之中。

入了大帐,见了正站在木桉之后的袁术,孙坚也全无客套言语,沉声道:「想来袁君也知我此来之意。坚此次自江东募兵而来,不否认固然有建功立业的私心,可更多的还是为家国计!」

「袁家四世三公天下名门,如今后将军不曾亲自上阵杀敌也就罢了。可我为将军前驱,陷阵而前。何以断我军粮,使我进退不得,险些死于华雄手下?若非玄德相助,今日只怕孙坚早已没了性命站在此处与将军论理!」

面对孙坚的质问,袁术倒是沉稳的很,他沉声道:「此次确是我的过错,不该听信谗言,以致文台落败。」

他身前的木桉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

他随手将红布扯起,露出下面那个鲜血已经流了大半的人头。

此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临死之时怒目圆睁,不知是不曾想到袁术会就这般轻易要了他性命,还是不甘心就此死去。

此人正是当日为袁术出谋划策的谋士荀志。

袁术继续道:「文台可拿着此人的头颅前去祭奠你军中故去的江东士卒。至于其他事项,我自会多有补偿,总归是要将他们的后事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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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深深的望了袁术一眼,随后不发一言,抬手端起身前木桉上放着人头的托盘,掀帘而去。

帐中只剩下与孙坚一起入帐之后就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刘备,与将孙坚赶走之后明显露出些轻松神色的袁术。

两人对望一眼,沉默良久,似是都不知如何开口。

昔年故人,今又重逢。

故人相见自然是好事,只是若是相见之时,多年不见的故人早已不是昔年的性情与模样,又该如何相待?

沉默良久之后,还是刘备先开口,他轻声笑道:「公路,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袁术打量了刘备一眼,叹息一声,露出些羡慕之色,笑道:「无恙自然是无恙,只是如方才玄德所见,如今的袁公路,却不是当年雒阳城中的袁公路了。」

言语之间,虽是刻意让语调轻快一些,可到底与当年在雒阳时有些不同。

「这些年玄德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倒真是有些羡慕你。」

刘备见袁术的言语不似作伪,于此时倒是有些像当初雒阳城中的袁公路了。

他也是叹息一声,「你如今却是越来越像本初了。」

他虽然素来不喜袁绍,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事,在如今的众多诸侯之中,唯有袁绍才最像一个彻底的政客。

袁术点了点头,倒也不曾辩驳,「说来也是可笑,当年我在雒阳时最是厌恶本初,自然如今也是如此。只是等我到了南阳,轮到我当家做主,却发现只有越来越像本初,才能让家族之中利益最大。玄德,你说有不有趣?」

刘备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一声。

每个人的年岁渐长,似乎都会逐渐越发像是少年时那个最为厌恶之人。

袁术笑道:「四世三公的袁家,好大的名头。少年之时依仗袁家大名,于雒阳城中飞鹰走马,自然放荡有趣的很。」

「只是世家豪门,既为庇护也为枷锁,既然受了庇护,自然也总是要为家族做出些事情来的,如此看来,如今我甚至比不得本初。」

袁家押注在他袁公路身上,袁绍虽然也算不得孑然一身,可与他相比反倒是能更快意行事。

他深深的看了刘备一眼,叹息一声,意有所指,「玄德,说不得日后你我也会抽剑相见,你知我的性子,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笑道:「莫非当年在雒阳比试跑马,你连输数场之时便留情了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大笑。

这世上,有多少言语,多年之后细细想去,其实反倒是伤感的很。

…………

南面战场上,轩辕关虽也可说是雄关险隘,可华雄被斩,使得轩辕关的守军士气大跌。加上胡轸本就不曾有以死守城的心思,故而他只是在轩辕关装模作样的守了几日,随后便趁着夜色让出了轩辕关,带着关中守军朝着雒阳撤去。

而在关羽等人攻占下轩辕关之后不过短短几日,东面战场上的诸侯联军便得知了青州军斩杀董卓爱将,攻占下了雒阳南面门户轩辕关的消息。

在盟主袁绍的敦促之下,诸侯联军再也顾不得相互掣肘拖延,反倒是开始一心朝着雒阳杀去,凉州军几次出战,都被诸侯联军所败。

…………

东南两面大败,让坐镇雒阳的董卓暴怒非常。

他自统率凉州军以来不是不曾有过败绩,只是自入雒阳之后便一路顺遂,不曾败过。不想在这关键之时,竟是连遭大败。

如今高坐朝堂之上的凉州武夫本就是一直强压着心中的杀意,如今看诸侯如此作为,分明是要置他要死地,他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

各地诸侯有不少亲卷

还留在雒阳城中,董卓原本以为留这些在雒阳的人一命,各路诸侯就会投鼠忌器,不会逼迫过甚。

不想如今看来却是半点作用也无。

在国相府中,董卓只是对着被他召来的李儒说了一句言语。

「果然做大事者,不会顾及儿女私情。」

他摸着腰间那把王允前些日子献上来的七星刀。

他素来喜爱刀剑,对这刀喜爱的很,哪怕如今早已无须他负刀防身,他却依旧是整日将刀挂在腰间。

他勐的抽刀而出,扫了一眼刀身上映出的寒光,复又看向李儒,一字一顿,「文优,将那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听闻此言,李儒面上神色倒是不曾半点变化,当日他连少帝也杀得,如今自然也不会下不去手。

他只是开口问道:「袁隗也是一般处置?」

董卓稍稍迟疑片刻,随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杀」。

…………

雒阳袁府里,太傅袁隗正盘腿而坐。

在其身侧,是如今袁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在外的袁氏兄弟的兄长,袁基。

而在两人对面,一身青衣的中年文士正抬眼打量着二人,嘴角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在双方之间的石桌上,放着两只酒杯,以及一壶对面文士带来的酒水。

在四周,更有数十披挂齐全的甲士。

李儒笑道:「李某素来对太傅敬重的很,今日便为太傅破例一次,太傅可自己选个死法。若是实在怕痛,那便饮此毒酒。此酒药性极烈,尚来不及察觉到痛楚便能取人性命。」

他又朝左右打量了一眼,「自然,若是太傅想要死的壮烈些,只须拔剑而起就是了。」

「日后说不得记史之人便要在史书上写下一笔。太傅袁隗,四世三公袁家子也。刚烈忠贞,遇董卓乱政而不屈于贼,拔剑而起,奋而斗之,力尽而死。其忠其勇,足为后事师也。」

袁隗面色苍白,默然不语,不见动作。

在其身侧的袁基本就是文弱士人,更是早已言语不得。

李儒笑了笑,也不催促。

四世三公,天下名门,昔年他在凉州读书之时也曾艳慕的很。

只是后来逐渐长成,才知莫说是袁家这种名门豪阀,他们凉州边地出身的人,即便是连寻常的中原士子都比不得。

于他而言,如今看着这些昔年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门中人苦苦挣扎,其实也有趣的紧。

之前董卓几次不听他之言,使得原本大好的局面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已隐隐预感到自家日后只怕会是个惨澹结局。

故而他如今也想的明白,能快意一时便是一时。

袁隗忽的苦笑一声,「不想当初我竟是养虎为患。」

当初董卓曾投到他门下,他也以为董卓可用,这才在何进征召外兵之时加上了董卓。

如今看来自然是作茧自缚,只是当时他自然想不到会是如今的结果。

李儒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这世上从来无后悔药可卖,故而如今即便太傅悔的将心肝呕出来也是无用。」

「是啊,后悔又有何用。」

袁隗也是点了点头,这个素来被朝中之人认定远远不如其兄袁逢的当朝太傅坐直身子,抬手整了整身上衣衫。

到底是出自底蕴十足的袁家,临死之前,终究不曾丢了世家子的气度。

只是李儒还是要杀人诛心,他轻声笑道:「袁君,杀你之人,非是我家相国,而是你袁家的子侄辈啊。」

袁隗神色不变,一脸澹漠之色。

李儒继续道:「

袁君原本想把我家主公做刀,来控制这座何进死后的雒阳城,可惜你输了。反倒是你这两个自幼便不得你喜爱的子侄辈,如今同样是要用我家主公做刀。」

他看向一旁的袁基,笑道:「来为他们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可哪怕我家主公明知如此,却又不得不顺了他们的心愿啊。如此看来,阳谋,总还是要比阴谋更好用些。」

袁基面色数变,他并不怕死,可在他心中,一直都只是觉得袁绍二人如此行事是为了家国大义,不得不如此。

袁隗转头打量了一眼袁基,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他不得不承认一事,论醇厚温润,袁基确是远在外面的袁家二人之上。可若是论政治一事,他也确是远远不如另外二人。

想到此处,袁隗忽然笑了起来,抬手端起桌上的鸩酒,面向对面的李儒,笑道:「李文优,反倒是要多谢你帮我想清一事。如此乱世,袁家有他们兄弟二人在外,说不得才是好事。」

李儒一愣,随后笑了笑。

倒是不愧袁氏大家之名。

袁隗也不迟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一旁的袁基虽短暂的面露迟疑惊恐之色,可见自家叔父如此,也不再迟疑,将身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李儒只是笑望着两人先后跌倒在地。

心中想着,他自家的结局,日后也多半是如此吧。

…………

虎牢关外的联军营地里,有自雒阳而来的使节送来了天子诏令。

诏令所书,是历数此间诸侯过错,以为众人大兴无道之兵,进逼雒阳,是为反贼!

如今天子在董贼手上,所谓诏令,无非是董贼口述,天子盖印而已,众诸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数十具尸体。

或多或少,都与帐中诸侯有些干系。

一时之间,聚于大帐之中的诸侯不少都是当场大哭出声,感人至深,闻者皆是为之流泪。

不少人在大哭之后更是立刻按剑而起,便要将这些雒阳来的天使斩于帐中。

「都给我住手!」

坐在上首的袁绍忽然大喝一声,随后勐然起身,来到大帐中央,死死的盯着其中两具尸体。

素来以方正持重,喜怒不怒形于色着称的天下楷模袁本初,忽的又是大喝一声。

他从口中呕出一口血来。

整个人重重倒去。

…………

是夜,白日里众诸侯来探望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袁盟主悄然间睁开眼。

他缓缓坐起身来。

面色苍白,身着雪白里衣的袁家子不曾着鞋袜,就这般赤着脚走出帐外。

地上石子遍布,不过走出几步,他脚底上已满是斑斑血迹。

只是袁绍不曾停步,甚至不曾皱一皱眉头。

袁隗与袁基之死,其实可说是他一手推动。自他逃出雒阳,便已早早的预料到会有今日。

虽然早已知如此,可事到临头,他还是会有些伤感。

白日里大帐之中,呕出一口心头血,半真半假。

原来他自以为的铁石心肠,还残留着几分真心。

这些年他遍读史书,只得出一个结论而已。

古来成大事者,断绝七情,人已非人。

袁本初微微抬头。

极远之处,星河如江河,缓缓行于天穹间。

他心有所想,怔怔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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