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玉看到西音的表情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之后的从容不迫还是令人刮目相看。
张青和陈祖给足了她颜面,没有为其戴上镣铐,一路还坐了马车。
西音和玄泽吃过晚餐后才来到南牢内。
韩昌旭笑脸相迎:“玄大人,司直大人。”
玄泽瞅了他一眼:“本官要与西音司直在此处提审疑犯,你即刻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白无道和祁明玉坐在刑房的木椅上,两人相看一眼,神情凝重。
西音站在前面,浅笑道:“商量好要如何狡辩了吗!”
玄泽一脸严肃,默不作声。
一旁的陈祖快憋不住笑出声,要不是提前知晓计划,他此刻还不一定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白无道疑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嫌疑还没排除吗?”
“有人替你作证确实不假。”
“但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那些人对你言听计从,冒着风险都要帮你开脱嫌疑?”
他半眯眸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西音:“替你作证的四人想必是得了你天大的好处,连自己的清誉都顾不上了。”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他们好处了。”他辩驳道。
西音平静地说着:“韩彬死了,手里握了一缕你的头发,你作何解释?”
聪明之人不会拐弯抹角,对于面前的这两人,她知道,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哈哈,居然被他抓住了把柄。”
白无道继续说:“没错,都是我杀的。”
祁明玉皱眉看他:“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那么做?”
西音实在憋不住笑,伸手挥动几下:“等下,实在是抱歉,哈…”
两人愣住。
缓过劲来,她才说:“如果二位还要继续演,我可以奉陪到底。”
玄泽招了招手。
陈祖上前解开镣铐,又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案上。
白无道:“不知大人何意?”
西音背过身,眸子恢复平静:“你们应该很早就相识了吧。”
祁明玉脸色一变,刚想反驳,却被身旁的人按住手腕。
“先前祁夫人哼的小曲儿应该是献江歌吧?这应该是跑船人才会唱的。”
“从各种角度看,白先生必然是凶手,可你们所做之事太过于刻意,比如韩彬,其实他根本就没必要死。”
“自己夫君死后的各种不正常的情绪和行为已经就很令人怀疑了,可你偏偏还要拉上另外一个凶手来证实白先生杀人的这一事实。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放火,也不该杀了自己的丫鬟。”
祁明玉眼神坚定:“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那两个丫鬟?”
西音:“你从大火里逃出,顾不上丫鬟,顾不上害怕,先擦拭着沾里灰的手和袖口上地血渍,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你所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她看了一眼袖子,弯下了眼眸。
白无道:“人是我杀的,与她无关。”
“哦?你身处牢房,难不成是在梦里杀人?”西银冷脸相对。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看着对方,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人。
祁明玉沉醉在他深邃的海洋之中,脸上突然就落下几滴泪。
西音:“两颗心彼此交汇,可最终感情无法流转,你是不是觉得很凄惨?”
“王贵的指甲里混杂的东西想必是夫人上背上的皮肉吧,若你们还不如实招供,我只能将尸体带到你们面前,让验尸官查验下你手上的伤了。”
白无道伸手替她拭去泪珠,开口道:“人是我提议杀的,不关她的事。”
西音看着他们这样,心里有些犯难,镇定过后突然说道:“即使你要担下她杀了王贵的这一罪责,其余几人之死她也难逃干系,何不全盘托出,好让玄大人为你们谋一个最舒坦的死法。”
“在我看来,白先生你只是参与者,而她才是主谋,四条人命在手,你觉得祁夫人还有机会吗?”
白无道一愣:“姑娘果然心思细腻。”
玄泽清了清嗓音,扶着西音坐下:“有一点我不明白,夫人当时在府邸,韩彬至死难不成是他自己所谓?”
西音拍了拍他的手背,抢过话头:“他死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伤口,是从上往下,根本就是自杀。但看到那一缕头发我才明白过来,他们三人皆是凶手,而韩彬应是想为祁夫人洗脱嫌疑,把罪证全都指向白先生。”
“但他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祁明玉失笑:“他是白大哥的人,早年就被派在了她的身边。”
玄泽恍然大悟,冷声问:“那你们为何要杀王贵?只是为了情爱?”
“不全然吧?”西音接过话。
白无道冷哼:“我若不杀他,他就会害更多的人。”
“我和小玉从很早就认识,本来也没打算在一起,毕竟她是个恪守本分之人。”
“一年前王贵在我的摆头开始运送一些来历不明的草药,他说这些是神药,韩彬的弟弟吃下一包后在家暴毙,因查不出什么死因,当时还以为是病故。”
“直到我摆头的一名兄弟暴毙后,我才觉得事有蹊跷,经我三人查证,正是王贵带回来的神药害死了人。”
西音震惊道:“你是说,这东西一年前就开始流传了?”
如果真是如他所说,那么开阳国上下已经有很多人遭殃了。
“是,一月前,我则令所有的跑船人将王贵的合作都短掉,因此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差。”说话间,白无道捏起拳,似乎特别痛恨此人。
玄泽的心情如西音一般,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解决此事,眼下不单单是杀人案那么简单了。
如此一想,也难怪王贵急着去要回莫小竹的那些钱了。
而莫小竹的母亲估摸着也是被这神药吊着一口气,那些避重就轻的点,基本也可以迎刃而解。
“你杀王贵之时他已经昏迷了吗?”西音将最疑惑的事情问出口,期待着她的回答。
而祁明玉只是深呼一口气,吞吞吐吐道:“其实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有些失了,每晚他会在餐桌上放上七八盘用那神药做好的食物,吩咐丫鬟们一起用餐。”
“丫鬟哪知道那些是什么,吃完后就会鬼哭狼号,全然不知自己做过些什么,而王贵就会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让我去试这些东西,只是将我关在屋内。如此半月,丫鬟们竟主动求着他用授之晚宴。”
“所以我和白大哥、韩彬商定,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再害人。那一日他和丫鬟们用过晚宴后已是神志不清,我和韩彬将其捆绑在椅子上...”
祁明玉还未说完,西音突然开口问:“加官贴?”
她顿了片刻回答道:“恩。”
用打湿的桑皮纸贴在人的脸上,一张接着一张贴,没多久便会失去氧气窒息。
难怪西音在验尸的时候,发现肺部有少量的水迹,可咽喉部却是痉挛开至半阻塞,原来是被活活呛死。
“他期间挣脱过?”
她扫了一眼祁明玉手背上的皮肤,可见点状及线条状较浅表的伤痕,伤口处开始渗液,大概是处理不及时,导致细菌感染了。
“嗯,他吃了神药,力气很大,一下就挣脱开了缠绕着的锻布,幸好韩彬习过武,才能制服住他,之后就被白大哥带走投入了古运河。”
说完后,她看了一眼身旁之人,两眼泛红:“是我连累了你。”
白无道温柔地笑了声:“是我提议的,怎么能说是连累,即便没有你,我也会杀了他。”
事情到此为止,二人直言无讳,将所有的过程都交代了清楚。
玄泽并没有将为难他们,并让交代狱卒对他们稍优待些。
可终归是杀人了。
后一日玄泽花了一些时间写了一份完整的文书上呈至大理台,他们涉及到的命案里有颇多的疑点。
因此御史派人将两人押回了京都,重新审讯。
事情告一段落,西音却提不起精神。
二月二十三。
夜了花朝也,指点银瓶索酒尝。
玄泽坐在石凳上,陈祖和张青、吴庆、羽良志都站在他边上默不作声。
西音则是自顾自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有无尽的忧愁和烦恼,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几人轻声说:“都坐下一起喝吧,光和这个木头浅尝,一点也不尽兴。”
玄泽笑而不语,已经习惯于此。
四人闻言木纳了片刻,随后相聚坐在桌边给自己满上一杯。
“敬姑娘。”他们异口同声,举杯畅饮。
这种感觉就像是生前与小弟一起把酒言欢,只是气氛变了,此刻她无需隐藏,即便是醉的不省人事,也不怕暴露什么,因为身边有了她最信任的人。
有他,不须此行。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玄泽脸上,笑容深了几分,随后俏皮地吐了吐舌。
借着酒力,豪迈道:“有没有人和我切磋一下?”
吴庆眸子一亮,猛然起身:“属下可否一试?”
玄泽以前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可万万没想到,相遇后竟会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看着西音娇媚水润的眼眸,他内心无比柔软。
“你别伤着阿音。”
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吴庆有多厉害,陈祖和张青明白这话里的含义,捂着嘴笑道:“对哦,你要是让姑娘吃亏,大人定会揍你一顿。”
西银脸红:“玄大人那么不看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