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她洗漱花了许久,黑色长裙连同西装外套一起搭在床尾,易言之很自然在脑海中勾勒出适才匆匆一瞥的背影。
她那样闹,倒叫人忘了去瞧这身装束是否衬人。
易言之拧开一瓶纯净水。
浴室门推开,姑娘套了身宽宽大大的白t,章鱼哥的彩绘十分显眼。
只可惜夏天太短,不够她把比奇堡的生物穿个遍,往年到了八月中旬,她这白t上绘的都是沈临宴的大头照。
卡通的,愚蠢的,多是两看相厌时灵光乍现的产物。
姑娘被水汽浸得粉白,径直选了离阿易最近的床,又十分精细的,将方才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软被上,看一眼窗前摆弄笔记本的人,等确定了他还会忙很久时才安心躺下。
远处的烂尾楼黑沉沉立在成片的斑驳陆离中,影影绰绰伴着人入梦。
桌角,手机屏幕亮起又转暗。
陈霁礼:「手术中,要过来吗?」
房间里只留下暖色的夜灯,姑娘蜷在软被里,脸被西装外套遮去大半。
易言之拿过手机,起身往隔壁走。
沈净慈中途醒过一次,很清晰记起方才的梦,人攀附着石柱悬挂在河堤上,身下是湍急的水流。
她这会儿都还记得叹气,像是被这无休止的梦境折腾的疲累,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睡得不安稳,但能睡。
这一觉断断续续结束在翌日午后,太阳换了好几个方位,姑娘昏昏沉沉地坐起身,阿芙睡在身侧。
阿易的外套不见了,人约莫也走了。
连今夕何夕都是糊涂的,她没什么精神气儿,索性缩回阿芙身边。
瞪着一双月牙眼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季芙转醒,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沈净慈蹭蹭妈妈,想起昨天的晚宴:“阿芙。”
“嗯?”
她想说对不起,又怕阿芙听见这三个字会难受,良久想不出合适的语句,垂下脑袋,又小声唤了句,阿芙。
季芙很轻易接收到那些不可名状却泛滥成灾的情绪,垂下眼,声音轻柔:“不该让你睡这样久的。”
“啊?”
“人都睡糊涂了。”
姑娘没说话,只捏了捏妈妈的手指,为自己昨晚的表现抱歉。
季芙笑了下:“起吧,泠月这会儿还在隔壁等着。”
“等我?”
“说是拍了株野山参,叫你补身子用。”
沈净慈:……
姑娘踩着拖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往隔壁走,半路又绕去了洗手台。
实在不是她在意形象,只是这模样让季泠月瞧见,她能翻来覆去从年初一品到年三十。
来回又折腾许久,季泠月全然不知,正盘坐在窗前的小沙发上玩游戏,黑金色的礼盒被随意丢在一旁。
头顶的阳光被人遮去大半,季泠月抬头,只见沈净慈颇有兴致地望着屏幕。
她示好:“你醒啦?”
沈净慈点点头,挨着她坐下:“阿芙说你等了我很久?”
季泠月有些不自在:“看你昨晚不大舒服,远来是客,总不能丢下不管。”
沈净慈笑了,直勾勾望着她。
季泠月努力端起季家小姐的派头,素面朝天的脸颊却也染上绯色。
明明是僵直在岸滩任人宰割的小鱼仔,可是嘴很硬:“我们之间是这种含情脉脉的关系吗?”
沈净慈其实很擅长投桃报李。
见她一脸我可以你需要吗的表情,季泠月只觉脑子里那根弦突突蹦个不停,她想顶嘴,可瞧那双眼睛,又只是抿抿唇,最后脑子连带着嘴巴一起恍惚了。
是,经过昨晚,我们便是这种可以含情脉脉的关系了。
季泠月:“你昨天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净慈仰靠在沙发上:“暑假长了点肉,穿礼服不好看,饿了几天,低血糖。”
季泠月:“你在瞎扯些什么?”
沈净慈啊的一声:“你不信吗?我只是想着要来见你,需得漂亮些才好。”
季泠月从未被人如此拿捏过,分明觉得哪里不妥可又被哄得飘飘然,一时想不出来也只好作罢:“那言之哥哥怎么会来,我也没往易家那边发帖子呀?”
还赶得那般凑巧。
沈净慈却不大在意:“他总有办法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季泠月将手机丢在一旁:“也是。”她捻了颗葡萄:“对了,你那颗紫钻昨儿好些人想要,价抬得离谱。”我都没拍到。
“谁收了?”
“你猜。”
这表情十分欠揍,沈净慈轻飘飘回:“那随便谁吧。”
季泠月诶呀一声:“别介,捐出去一大笔钱,我正想法子叫你们得点好呢。”
“什么好?”
“我预备跟人去北极捡垃圾,队伍规模不小,给你个冠名权,不是巧了吗——”她道:“你名字里那个净,多衬呐。”
她自得其乐,沈净慈被念到头大,试图打断:“去北极捡垃圾……不是有资格审查吗?”
“?”
季泠月顿住,半晌愣道:“是要本科毕业——之类的吗?”
“啊,那不知道,总之人家不会要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娇小姐。”
季泠月立时看向那黑金色的礼盒。
哦,是的,那东西当然不会是我自己个儿拎上来的。
沈净慈了然,这大小姐平日出街手上唯一能留久些的是搭配造型用的手包,她安慰:“既然出不了力,多拿些钱做环保也是一样的。”
季泠月:“如果砸钱有用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吗,还有,你看我做这些是为了环保?”
“?”
“砸钱有用的话单昨儿晚上那些都够他叶嘉树卖身还债到没有性能力为止了。”
天可怜见,这绝不是季家女儿的作风,沈净慈连作声都不敢。
季泠月摆手:“我从来都是这样,你往后对我多用些心就晓得了。”
沈净慈并不是八卦的人,只是眼下八卦自己送上门来,她顺口便问了:“叶嘉树……是谁啊?”
季泠月哼了声,翻出相册给沈净慈过眼。
日头逐渐往下沉,闲话讲起来没完没了,季芙见两个小姑娘彼此再不犟着了倒觉稀奇,也不细听,给两人留够了空间。
可这一留,便拖了足足半月有余,季泠月这人不认羞字,拉着沈净慈在宁安瞎逛,十回有九回能遇见那叶嘉树。
沈净慈怕毁人姻缘,回回都细致应对,这一来二去的,等人再回到江淮时,沈临宴左瞧右瞧,逐渐拧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