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鈊倾在周沫洮面前似乎是始终如一的乖巧，周沫洮见过她面对大领导时笑靥盈盈的样子，眼似弯月牙，轻抱胳膊露出得宜的笑，偶尔又背过手去，看似转着鞋跟却偏耳过来，像是听得认真。明明说话的是别人，注意力却总停留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她的不经意的后退，言语的得体都是疏离。
周沫洮都看得出来。
像她刚刚对她做的那样。
交易回来的真心，被她一次次打碎。刻板得残忍。
周沫洮看得出董鈊倾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在自己规划的范围内，收起爱意，妥妥贴贴，成为周沫洮希望她成为的人。
制度是周沫洮的保护伞，她不许自己多逾矩半步，即便是董鈊倾。
即便是董鈊倾。
醉意骤然冲击周沫洮脆弱的神经，眼前的五色光圈在虚实之间跳跃。周沫洮环视周围，新宠们的脸上灿烂如山花绽放，俗气得千篇一律的笑脸，对金主的偷望，贴紧金主的手不敢松开，难掩的恭敬。
一场游戏。
明明只是一场游戏。
周沫洮发出醒悟的轻叹，对自己摇了摇头。
我究竟是最守则的那个，还是，太过认真……认真到甚至怕自己逾了雷池。
被服务员贴心斟满的红色酒液再次被清空。周沫洮脚步虚浮，拒绝了即将上前热心搀扶的服务生，走出了浮华的会场。在喑暗寂静的走廊里，周沫洮想自己应该找回什么，就在此刻。
董鈊倾踏出电梯门，看到墙角的周沫洮，长发掩面，靠在门边，旁边撒了一地的花瓣，和一束胡乱倒在一边的花束，心软半分。
不多一句话，将人踉跄地扶进门，用热毛巾擦拭困倦的人脸，用热牛奶唤醒浸泡酒意的脑袋。
狼狈的人任由她的一切动作，没有推拒，没有多余的解释。
周沫洮的裤边溅满泥水，外套斜在一肩，双手支撑在沙发上，周身充斥疲惫。
董鈊倾没见过这么糟糕的周沫洮。她从不示弱于人前的得体，她完美得像是预演好每一步的细枝末节的人生，都因她打碎。
董鈊倾细细的，逐节逐节的，擦拭周沫洮的指节，碎裂的指甲渗出的已经变黑的血块。
董鈊倾不忍心，但是她也知道，这也许是周沫洮的一时意气。
"打不开锁可以打给我。"
幽幽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像是空谷回响 ，周沫洮沿着手指的骨节看向董鈊倾，血痂的地方擦得极其认真，董鈊倾拿毛巾的手轻轻颤动。
"想我也可以打给我。"
董鈊倾柔声细语，轻吹刚擦拭的指尖，清冷的脸庞在客厅的冷光下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你想我来我就会来。"
"你不想别人看见我就离开。"
"我从不介意。"
董鈊倾将脸放入了周沫洮的掌心，轻描淡写的吻一下，又一下，落于掌心。
"周沫洮。"
"我可以是你的任何人。"
董鈊倾来不及褪下盛装，脸上因轮番的忙碌而少了一半的精致，让周沫洮心下一软，多了几分怜爱。
周沫洮居高临下的距离，倾身让董鈊倾无法逃避自己的双眼，映照出自己的影子，依旧是淡漠，不解风情的凝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董鈊倾眨巴眨巴眼睛，星星闪闪，不知所以。
"周部……不会是第一次包养女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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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秘密不过是给圈子外的人看的风流故事。只要离圈子足够近，就成了身边人的趣事。
董鈊倾在周沫洮的授意下调回了部门，牛蕾第一个赶来贺喜，买了束花送到了董鈊倾桌上。周沫洮忙里偷闲过来部门视察，看到花就指着桌子问这是谁送的。
正经上班甚至特地配了副低度数黑框眼镜的董鈊倾还没来得及说话，牛顺风耳就腾地从对面椅子里站起来，蹿到了领导身边："这是我……帮周部买的，来祝贺董鈊倾姐顺利实习结束，我们部门，以及周部收获一名得力干将……之喜。"
"得力干将……"董鈊倾越说越轻。
"还得是牛助理啊，一开口就是人中龙凤。"夏寅闻声过来凑热闹，看着周沫洮的眼神难以言喻。
"龙凤不敢当，人中……倒是特别长。"牛助继续打着哈哈。
"两位也都别争了，卧龙凤雏当属二位啊。对了，那个，夏寅，我有点事问你。"周沫洮及时止住了两人的相声表演。
到了办公室，夏寅自觉关上了门。
周沫洮瞄了一眼，继续坐回椅子的动作："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要跟领导汇报的吗？"
夏寅刻意地略显踌躇，双手相握，摩挲起来，支支吾吾："惊天大秘密倒是没有，惊天大八卦倒是有一个……就是……"
夏寅的表演倒是成功引起了周沫洮的注意，带着标准懒懒的京腔，不动声色地追问："是大太极啊，还是大乾坤啊？"
"好了好了，不贫了。周沫洮。"夏寅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的认真，“一开始他们说我还不信的。”
夏寅故作神秘地停顿，又一副担忧不已的面孔。
“不会真像他们说的，你在外面养了小白脸了吧？”
周沫洮刚吹开了茶叶，喝了半口就统统吓吐了出来。
"你看看你，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跟你说了，京圈没秘密。"
"夏寅，你不要吓人噢。"不利索的嘴差点飙出了东北口音。
"你听谁说的，我包谁了？！"
"呐，前一星期的活动，给您端酒的服务生。你是不是喝多了，他出门跟你上了车，第二天就没来上过班。"夏寅痛心疾首地倚在桌边，继续自说自话，"听哥一句，要什么样的不行，来路不明的可不能这么随便。"
夏寅比周沫洮还着急："要吃大亏的！"
周沫洮才想起那天去找董鈊倾，是有个人扶着来着，后面买花因为没带钱在身上，打给牛蕾让她送钱过来，顺便让她解决了这个服务生。
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啊。
周沫洮用了点时间回忆整个过程，冷静地擦了擦沾湿的杯壁，缓缓喝了一口，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冷冷一笑。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