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自己精准地得到这个消息,他不可能采用瞎猫碰死耗子的方法随便挑个时间去那边看,而是必须频繁地跑过去才行。”米塞仍然毫不慌乱,话里充满了中气,“但刚才我们也说了,去魔塔需要花二十分钟,那么一去一回,再加上观察,往返就是一个小时。但他并不能保证,往返一个小时一定能得到准确情报,肯定要多次往返……也就是说,这几天他可以不用干别的了,整天跑过去看就行了,你觉得这么做划算吗?”
“的确,一个人不可能做这种蠢事,这样迟早会被发现的。”潘塔也就着米塞的话说道。
“那如果是住在校外的人呢?”又有人提出了猜想,“比如格勒第,他的行动更自由,不受限制,所以……”
“这话你信吗?”米塞反驳道,“还是一样的问题,容易被发现,哪怕躲过了同学的眼睛,那么他要怎么保证不被剑士族的人发现呢?一次还好,次次都这样,嗜杀的剑士族不会放过他的。以及,据我所知,住在校外的魔塔社同学,他们对这件事都一无所知,根本就是一帮局外人啊!”
“那么,他们是通过什么办法,得知的消息呢?”
终于有人把话拐回到了正题,同学们便纷纷开始做出猜测,很快就有人看向了埃希。
“你们看我干什么?这事和我有关系吗?”埃希不屑地争辩着。
“不就是你放的蝙蝠吗?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与人类交流,且来回穿行不受限制的话,也就只有那些魔塔里长翅膀的怪物了。”一名物理系的同学激愤地说道,不少人一听这话,都鼓起掌来,也不嫌弃说话人的物理系身份。
“还不只有这样呢!”冥道长站到台前,补充道,“我们来还原一下现场,不妨假设剑士族的几个人都是凌晨二点出发,按照刚才米塞的说法,一个人往返一趟需要一小时,往长了算就是一个半小时,回到学校也就三点半的时间。然而,事实却是,他们被晨练的魔塔社员看到了,这时间起码得是五点了。这说明,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不可抗力,让他们不得不把时间拖长了。”
“这……”此话着实出乎大家的意料,同学们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
而台上的格勒第,也回想起了年初和冥道长对话时的那种迷茫的感觉,现在看来,“破案是项技术活”这种说法一点不假,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想明白这些事的。
“我作证,这件事我遇到过,魔塔外围有一片树林,它内藏传送机关,在某一段路里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就会被传送到最初的位置。”格勒第如实地说出了他之前追击黑色蝙蝠时的经历。
“不对啊,你老往魔塔跑干什么,最近不是战事频繁吗?”台下有同学质疑道。
“你不知道啊,这老兄可喜欢往魔塔那边跑了。”米塞不由分说回答道,“他对魔塔做了很多观测,并多次尝试对其发动进攻,所以对魔塔的周边情况,他应该是了如指掌了。”
“也就是说,此事必须要有魔塔原住民配合才能完成,由那群畜牲架起他飞走,搬到树林,再由他布置魔法。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位内奸!”冥道长总结道,众人听罢,不禁高呼出声,为这精妙的推理喝彩。
“不过啊,这些也都不能定位到埃希身上啊!虽然论证过程是没错,但也仅仅是建立了作案人员与内奸的联系,不能说一定就是他。”那名大一的强壮男生还是觉得不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么,我们就来看一下,谁最有可能写这封信!”
冥道长说着,就把一叠纸拿了出来,供同学们传阅。
同学们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发现这是一份关于人的笔迹的研究记录,上面写了人写字时笔迹可能满足的规律,并分析了全社所有人笔迹的特点。
一些数学系的同学,已经意识到这份研究是谁做的了,不约而同地点起头来。
“格勒第啊,这好像是你的研究。”
布提第一个开了口,他参加了数学系的第一轮答辩,自然也见过格勒第讲述自己论文的全过程。
“是,是我。”
格勒第回道。紧接着,便有人联想起了那件要求同学们填写“毕业去向”的事,他把此事一提,全班人都恍然大悟,都觉得一切事件已然连成了片。
“那我就来讲一下结论吧!”冥道长看同学们观看得差不多了,总结道,“这里面,排除那些规律上不符合的,一共有十三位同学有模仿笔迹的可能。他们分别是,大一新加入的九名同学,以及大二的韦特,大四的克洛娜、可奇还有埃希。”听到这些名字,同学们都表示可以理解,这些人均有不俗的魔法能力,模仿笔迹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那么,有些人也会魔法,为什么就没有呢?比如大二的斯卡莉特同学。”一名同学提出了异议。
“这个,你看一下她的字,不就全都明白了吗?”
在台上的格勒第听到了这些,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他觉得这种类型的字,实在没有研究的必要。
那同学回忆起之前看的斯卡莉特写的信件,意识到了问题,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所以啊,也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会笔迹模仿的魔法,有的人就压根没有学它的天赋或者兴趣。”冥道长笑道,“至于接下来的人,那就得用排除法一个个去排了。在这之前,我想先强调一点,就是这起案件,它是一起团伙作案,至于原因,各位应该猜得出来。”
所有的同学又交头接耳了一阵,很快,讨论便见了分晓。这次是潘塔第一个说道:
“是的,仔细一想整个过程,是有点奇怪,那两个晨练然后向老大报告情况的人,就是这模仿笔迹之人的名单里的,都是大一学生,我记得很清楚。但实际上根据我自己的观察,和听到的风声,这两个人平时并没有晨练的习惯。”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一伙的,一起为幕后主使卖命?”布提问道。
“这倒没有,一切交给老师解释。”潘塔挠了挠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团队作案有个好处,就是作案的那个人被抓住,只需要卖掉他就可以了,这样大部分人还沉在暗涌底下,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冥道长摸了摸胡须,又道,“刚才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点,不仅如此,魔塔边树林中机关的启动也需要魔法,而且这种传送魔法需要的人力肯定不止一个。这段时间战事很多,魔塔是不会派怪物出门的,因此这些魔法就是内奸团伙放的。”
那么,所有的问题就只剩下,团伙内成员的具体身份了。同学们猜测了一番,均不得要领,冥道长便又道:
“首先排除可奇,原因不用解释。然后是克洛娜,这人是化学系的,一直都独来独往,而且忙于实验,从来没听说她有和人结成过团伙。”
不少同学都对这位化学系的女生有些了解,去年艺术文化节的时候,就是她在背后指点化学系表演了一出精彩大戏,毫无争议地获得了奇幻才艺表演单项的冠军。
他们知道,此人是很典型的“实验狂魔”,要说和某些人组成小团体危害魔塔社,那是鬼都不信的。
“剩下的,就是一群大一的,还有两个数学系的,他们都有可能有嫌疑。”
冥道长说着,便停顿了一下,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此时,米塞突然举起了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众人见了此状,都转过头来,看他有何高见。
只听米塞用他那特征性的强劲胸腔鼓着气说道:
“我想起一件事情,就是去年招新的时候,那会是我和埃希全程负责选人。我们一一看着新生呈递上来的材料,对于其中的几份材料,我们有点意见相左。我觉得这材料质量不行,但埃希说,他知道这个人,并且很赏识他,那我能说什么,只好同意了。”
“吁——!”听了米塞的话,场下便有一阵嘘声响起。
“然后,一连好几份材料都是这样,我当时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我们这也缺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啊!这几个有争议的名字,都是这份名单里的!”
这话一出来,全班同学都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不少人都舒了一口气,等待着冥道长或是玛西亚宣布“审判”的结果。
而格勒第的心中,亦感觉如释重负,困扰他很多天的“恶心”的感觉,现在也终于有了答案——那便是这群面皮白净之人,实际上都属于一个作案团伙,也因此有了高度的组织性。罪恶的本质,让他们也有了令人侧目的行为。
此时,对埃希的骂声,又在场中逐渐响起。
“你们啊,就不能整点有用的吗?”
谁知,埃希还是做出一副摇头晃脑不买账的样子,虽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但言语中却没有丝毫退让。
场下的骂声没有停歇,但埃希却开始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你们说这是团伙作案,这倒有点道理,但是,谁说这个‘团体’一定就只包括了魔塔社的人呢?是不是啊,我亲爱的伙伴们?”
这话看起来有几分道理,有的同学听了,又开始犹豫起来。不料在一旁沉寂了很久的玛西亚,此时又走到了台前,高声道:
“其他人的笔迹,斯卡莉特悄悄地都看过一遍,在学校的档案室。结果显示,只有差不多五个人有模仿笔迹的可能性,而这些人又与物理系的那几名同学没有交集,摸清他们的行动规律从而陷害他们,也就无从谈起。这其中,还包含卡露玛之流,对魔塔深恶痛绝,这样的人要帮魔塔那些东西作案,就更加谈不上了。”
“等一下,社长……”一名低年级的同学突然问道,“你这档案室的资料,是怎么看到的?这里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地方啊?”
“这……”玛西亚露出了苦笑的表情,“用了一点非常手段,只是看了看各院系学生的个人资料……没造成实质伤害。”
有不少人领会了她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反对者,指责玛西亚这么做不道德。
“我的甜心啊,我怎么感觉,这里面的味道,有点怪呢?”此时,场内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音调十分扭曲,竟是里德,“这些事,都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我想请问,你是什么立场,怎么也干起了这样的事?”
众人哗然,他们知道,里德的话,是说得客气了,没有用“勾当”一类的词。
里德作为数学系的红人,很看重自己的尊严,他不允许自己亲近的人,去帮他的对头物理系说话,此处玛西亚的行为,实是犯了他的大忌。
此时场内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了,同学们不禁为这两个人捏了把汗。
“你以为我愿意帮他们吗?”不料,玛西亚突然把长杖往地面重重一插,厉声反问道,“这几个人,不听劝告,结果自食恶果,要我去管他们?做梦吧?若不是师父有要求,以及此事与那几个内奸有关,谁要干这破事啊?”
她言语中的温柔,此时已荡然无存,足见其态度极为真诚,令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好好好,师父最重要是吧?我听你的,师父最重要。”
里德显然还在出言讽刺,但看玛西亚在气头上,他也不好意思和她硬碰硬。
旁边的几名数学系的同学见此,都凑了上去,劝他消消气。随即,场面又回到了全班指责埃希的状况。
“哎呀,我说你们,真就是没脑子。都团队作案了,那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不会写字的指使,其余会写字会法术的干活呢?”埃希还在摇头晃脑地辩解,“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吧,我就说,这事你们觉得能查清吗?反正我觉得不能……还有啊,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的分析,还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某些人其实一直在故意把自己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