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
站在二楼望去,湖岸边江云晚的丫环提着一只红灯笼走在前面,江云晚跟在后面,就像是被那灯光牵引着的行尸走肉。
江云晚确实只是下意识地跟着身前的丫环走着。
从刚才看到那个叫做黄莺的婢女自绝后,这具身躯的一些记忆就不断涌出,缠绕着她。
那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带着年幼的江云晚在大陆流浪,无论如何困苦,总是对江云晚温和地笑。
那是女子坚定而痛苦的表情,她从某日开始每天都要到日出后才能回来,却总能给病中的江云晚带回药物。
那是女子终于病累交加,含泪而亡的身影,死前只是抚摸着江云晚的脸庞,对着她温柔的笑。
到最后记忆中的女子终于消失了,只剩一座修的还算尚可的坟,在荒凉野山中,静默无言。
思念、落寞、愧疚与痛苦的感情全部如决堤的江水爆发,那是属于江云晚的记忆。
一行清泪无声留下,在黑暗的天色中,无人看到。
忽然有道坚石裂开般的声音从江云晚体内传出,可这声音又十分虚幻,仿佛是个错觉,近在咫尺的丫环,远一些的湖心小筑的人,都没有听到。
她开窍了。
可是属于朝千阳的剑心忽然凌乱、动摇起来,就像是旁边湖面上被晚风吹起的涟漪。
湖心小筑二楼上,郑昌还在小心翼翼问何必来,这样的处理结果可否?
锦衣华服的公子刚要点头,他忽然看向江云晚已经走出很远,缩成黑点的身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声道:“果然是一块美玉。”
……
春花江畔,缺月楼前。
江云晚回来的时候,正碰上陈夫人在门口打扫地面。
下人们在旁瑟瑟发抖,却又不敢问。也不知道陈夫人是如何做到的,平时下人在晚上营业前,要花半个时辰打扫的地面,养尊处优的陈夫人打扫得更快。
江云晚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照常与陈夫人问好,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遣散了临时丫环小玲,女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看着梳妆台镜子中自己的曼丽身影,心烦意乱。
于是她变回朝千阳,换回了那身白色衣袍。
可是变回原来面目,也并未能让自己心安,只是更加烦恼。
他的剑心乱了,甚至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或者说忽略了一些事情。
他以为移花接木,就像是一棵树缺了一截树枝,以另外一棵树的树枝补上,是以江云晚的身躯和残存七魄来补全自己。
但今日在湖心小筑,那些关于江云晚的记忆和情感涌出,他才明白了事实。
移花接木之术,准确来说,是取两棵完全不同的树的精华,重新种出一棵截然不同的树。
朝千阳与江云晚两人,并不是取其后者补足前者,而是两人相合,各取残存,重新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
虽然因为两人修为、神意上的差距,这个重新创造的“人”不可避免以朝千阳为主,但也不再是原来的朝千阳。
他对镜自视,明了现在的处境。现在他既不是纯粹的朝千阳,也不是纯粹的江云晚。但也既是朝千阳,又是江云晚。
他的自我认知仍以朝千阳为主,在西明湖边发现事实时,曾本能地想否认,但剑心立刻生出裂痕来。
想要剑心澄明,便容不得任何混淆。
少年看着盯着镜子,看着里面的人影,不断在朝千阳与江云晚之间转换,叹了口气。
原来两人是一人,一人作两人。
房间那人无言良久,眉头紧皱又舒,来回反复,终于摇了摇头,变回了女子模样对着镜子说道。
“天意难测,我们两人会有如此际遇。”
“虽然自我认知以朝千阳为主,但我也继承了江云晚的一切”
“虽然变回男身的时候我还是朝千阳,但平日当我使用这副身躯的时候,我的身份就是江云晚。”
“朝千阳和江云晚,会在这个天地间一同活下去,一同见证世间万象,一同共赴大道,直至终末。”
“两人的故事,由我一人继续。”
女子刚刚说完,忽然感觉到体内有种异样的感受,闭上了眼睛。
剑心上的裂痕,已然痊愈。
且不仅如此。
朝千阳的三魂和江云晚的七魄,本来因为移花接木之法,强行拼凑在一起,两者天差地别,互存芥蒂。人身向来是三魂为主,七魄为辅。朝千阳虽是修行者,但三魂受损,属于江云晚的七魄自然不肯向其臣服。
此等状况现在还不明晰,不成问题,但等将来修行有成的时候,就会酿成大祸,苦苦修行毁于一旦。
但自从这番话说完,身躯的神意深处,江云晚的七魄忽然有所触动,主动伸展过去,让朝千阳的三魂将其包容在内,以表臣服。两者互相渗透融合,最终化为完整的三魂七魄,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即便是专修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