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雪风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川蜀菜肴，整张嘴都是麻的。
凌明哲见状，不过抿着唇轻笑一声，用家乡话嘀咕道：
“山猪吃不来细糠。”
纪雪风：“……”
他虽然听不懂川蜀那边的方言，但他觉得‘山猪’总不是好词吧！
“老凌，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那有本事你再吃一口？”
凌明哲挑眉，纪雪风见状脸色骤然间难看几分，倒头来缩了缩脖子，讪讪道：
“那……那还是不必了。”
两人这般说笑着，月清音眼光一转，却终于想起自己仿佛忘了什么。
好家伙，她竟然忘了她的大厨鲁达！
“鲁先生……”
月清音抽了抽唇角，看着刚从台上下来，神情看不清喜怒的壮汉。
是她失策……
看着凌明哲走了，她也就没想起这位大厨的问题。
“掌柜、额，王、王妃……”
称呼这个问题上，鲁达似乎拎不清自己应该怎么说话，磕磕巴巴片刻，月清音缓和了神色。
“无妨，唤我一声掌柜便是。”
“好的掌柜。”
听见月清音这样说，鲁达心里似乎有些谱了。
“明日，我可以来参加下一轮测试对吗。”
“对。”
月清音肯定的点了点头，心想难道是方才自己的激动表现得不够明显。
其实，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倘若这次天厨大会里没有再出现特别惊艳的人选，而这个鲁达又确实如他所说，可以拿捏住整个辽国的菜系的话。
八仙楼总厨这个位置，几乎就是他的了。
只是此刻，月清音自然不会说出来。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再多的，还需要考量考量。
“掌柜，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好，你说。”
方才鲁达的表现足够好，月清音给足了面子展现出和颜悦色的一面。
“我这次来宣京，行程仓促……而、而且没带够什么银钱，不知可否请掌柜帮忙安排安排。”
他说着，挠了挠头，露出满脸窘迫之色，磕磕巴巴道：
“或、或者睡在后厨也行，如果您这里确实不需要我，我……我可以做墩子，钱不用很多，我切菜也很好……”
他话音未尽，月清音抬手止住了尚未出口的语声。
“行了，你不必说了。”
月清音没有俗常官僚富人那种看人窘迫的毛病，不过听了两句，便意识到这位鲁达先生家里，恐怕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愿意来找她解决，月清音自然没有不解决的道理。
月清音面无表情，心里思考着应该怎么安置这个人时，不知鲁达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或是做错了事。
师傅总说他嘴笨人也笨，总是讨人嫌。
面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不会已经在想着怎么想办法打发他离开了吧。
可是如此的话，师傅的病……
鲁达内心五味杂陈，短暂的沉默中心跳如擂，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昨夜，睡的是京城郊外的荒草坡，可那实在是太冷了。
他身上还有些钱，但……但他想留着，给师傅买药用。
他来这里，是为了钱，是为了挣足够的钱回去给师傅治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没教会他读书写字，却教了他一身本领，他不能忘恩负义。
“鲁先生，你不必担心。”
她想了想，也不必和人家确认是否家里有困难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没必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既然自己有能力解决此事，当务之急便先解决了鲁达的温饱问题。
“您这样的手艺，当墩子实在可惜。”
她当然能看出来，凌明哲脸上的满意之色并无半分假装。
就算不是特别了解凌明哲这个人，但是也隐约听过凌明哲的铁面无私和冰冷性子。
虽然月清音到现在不太理解这群人究竟是怎么和夜北冥有所交集，且关系不错的。
但起码就目前而言，这位鲁先生只要表达出半分意愿，恐怕让凌大人领回家去当专厨也是十分满意的。
“我切菜真的很好！不、掌柜不信的话，我可以试试！”
鲁达似乎并不知道方才自己简单做的一道菜，在月清音眼中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以及自己有多大的能力。
他似乎还在以为，月清音连墩子都不愿意让他当。
墩子，顾名思义，就是帮主厨切菜处理食材的。
寻常大酒楼的墩子，别说是做菜，恐怕就是连铁锅都摸不到。
这对一个厨子出身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侮辱了。
可是鲁达似乎连这样的苦都吃得下，料想家里的困难不是小事。
“秋葵，秋葵？”
月清音抬了抬手，似乎想叫秋葵来将这件事处理了，然后扭过头才发现，秋葵还在帮她处理天厨大会的事情，此刻怕是无暇分身。
既然这样……
她脑子里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却见一名伙计已经脚步麻利的恭敬迎上前来，试探道：
“王妃，秋葵掌柜的好像在忙，您有什么吩咐，不如小人替您去办？”
熟悉的声音传来，月清音扭过头，便发现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之前还在玉荣楼当大伙计的云鸿。
此人着实是机灵，月清音没来过玉荣楼两次，这个云鸿却也凭借机灵给她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也罢。”
“月家商会的资产，你了解多少。”
云鸿闻言，张了张嘴，沉默不过片刻，对答如流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料想应该也没什么不该知道的。”
月清音挑了挑眉。
要说云鸿，不愧是云鸿。
她就是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如今宣京有哪些客栈是在月家商会的管辖范围之内的，他竟然都能给她拆出三层意思来，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触了她的逆鳞。
不过月清音也正是看重他这份揣摩心思的机灵劲儿。
“好，那这差事交给你做。”
月清音交代云鸿期间，鲁达神色窘迫，眼看着似乎是还想再说什么。
可是偏偏他不知道是不是不应该打断别人的谈话，何况他并不知道面前的掌柜突然叫别人来，是无视他、逐客的意思，还是让他稍后片刻……
鲁达这么多年接触过的生人不多，交际之间的技巧也可谓是格外匮乏。
孰料，月清音不过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云鸿便敏锐的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看来掌柜的对这位今天新冒出来的大厨印象相当不错，云鸿心里猜测，看样子以后这位鲁先生会成为他在八仙楼的同僚了。
于是眼下，只见云鸿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意，双手恭敬地放在身前，热情的凑上来。
“鲁先生您放心，掌柜的交代了会安排您这些时日的生活，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