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佑辰僵在原处。他的心脏急迫跳动，并在关切之余嗅到了充满敌意的气息。
姜晏灼，刘霜凛陪伴着他，能给予他微弱的善意。他们也目不转睛的仰视着宗主，几乎快要忘掉呼吸。
温佑辰是个内向感性的少年。即使快要步入青年阶段，他的心灵也仍然质朴。他很在意周围人的态度，也能清楚地获悉周围的善意与恶。例如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便自然浮现出了幻觉。看到了一阵黑烟，正自周围观众席上翻涌出，直奔着宗主袭来。
能做上一宗之主，能力高低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掌握人情世故的能力。沈莹雪不可能察觉不到众弟子们的恶意。
但一则，这种事对她这等人而言，微不足道。她不怕得罪那些自诩高贵的弟子。二则，莫征源的表现也确实让她欣喜。
不过两三秒。沈莹雪便开口承认了莫征源的胜利，并清晰的补充道：“这是他应得的，他凭着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赢得了一份本不该有的公平。望众弟子学习。”
沈莹雪把话说的干脆利落，且不留任何余地。观众席上的众弟子裸露出扭曲憎恶的面容。他们纷纷垂下腰，不想让宗主看见。
这藏头露尾的表现，让温佑辰颇感到可笑。他流露出的泪水，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发光。姜晏灼也垂着头，遗憾的叹息着。刘霜凛也为之激动。她差点站起来。
姜晏灼知道自己败了。他原以为耻辱感会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可实则，那种感觉只停留了一瞬。他很快释然，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莫征源把手攀到他的肩膀上，爽朗的开口道：“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经常比试。你好像是得了那剑上的经验，日后怕是会成为我的强敌。虽然也许不如我所预料，我们至少可以暂且尝试不断超越彼此。”
姜弘毅得了领悟，却仍故作傲慢的姿态，轻哼了一声后回答道：“我得了地渊的真传，不出三年必然远超于你。但是这之前，正如你所说的。我不介意陪你切磋，当做闲情雅致。你就感恩戴德，好好感受我对你的怜悯吧，庶民。”
“你……”莫征源刚想反驳，但是奇怪于未从他的那番话中感受到恶意，转而以较为友好的态度回道：“我只不过是跟你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也许是你只能陪我三年了，哈哈。”
姜弘铭并未反驳，释怀的笑了。莫征源再度登上了通向宗主的石台阶。沈莹雪单手捧着一个细长的木盒，亲手递给了他。
“这是给你预备好的功法。你是否有这个资格，仍需日后鉴定。所以你更得努力珍惜了，拿着。别辜负宗门的期望。”沈莹雪懒得费口舌，把功法递给了铭莫征源。
莫征源谢过，双手接触，仿佛仗着自己的性命般，牢牢捧在怀里。他低垂着头，表现的极为卑贱。众位长老脸庞上都洋溢着喜气。但只有方臻是发自内心的。
礼仪性的假笑与真实的笑容到底存在着区别。莫征源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扫过，发觉众长老的敌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莫征源缓缓后退去，依着常理从石阶上重新退回至地面后，才敢转过身去，背对已然能鸟窥他的宗主以及众长老们。而且刚转过身，他的目光就与端坐在观众席上的师兄师姐们的目光对上了。
莫征源并不嫌尴尬。他象征性的朝他们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他的那些师兄师姐们知道他是宗主钦定的最终胜利者，虽然对他更为厌恶，但表情上也多少收敛了些。
而其中，也有几名弟子毫不避讳展露自己厌恶的情绪。对于这些人，莫征源反倒觉得他们有些真性情。在绝大多数人的衬托下，这些人倒显得可爱了。
经过白冥身旁，莫征源再次向他道谢。白冥点了点头，顺带着拽了拽姜弘铭的衣领。姜弘铭快步走上前，往上屈肘，潇洒的与莫征源握手。去年，他们也这样做过。
只是那时，姜弘铭板着一张臭脸，手握的很紧，几乎是恨不得把他的手骨捏碎。但这次不同，他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莫征源。
他很自然的扬着笑容。这并没有招来师兄师姐们的厌恶，他们只把这当成演戏。
“以后缺少什么丹药或者功法。就过来找我吧，我尽可能帮你。”姜弘铭小声嘀咕，松开了手。
莫征源有些意外，急忙回道：“多谢……”
宗主的演讲一如既往。简短精要而又带着警戒的意味。五分钟后，姜弘铭与莫征源随着其余众弟子共同出了石拱门。
姜晏灼早已在外等候。他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大哥，我有些家底的私事要跟你说。请你跟我回我的住处。”姜弘铭淡然说道。
莫征源也多少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经过与他一战，姜弘铭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也直面了自己的本心。他没有刻意掩盖自己复杂的情绪，这样莫征源察觉到异常。
姜晏灼对这话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感到欣慰。他坚定的回答道：“我们是该有个说法了，我跟你回去。”
“师兄，恭喜你。”温佑辰凑上前去，莫征源转而与他四目相对。逐渐，他们的眼角不约而同的泛起的泪光……其中包含着辛酸，扬眉吐气的快感，以及莫大的遗憾。
“那啥？傍晚我们去那个地方吧。”
莫征源没有明说。温佑辰却很快流露出伤感的表情。刘霜凛看着这四人，感觉自己仿佛被凭空隔开了。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他很没必要的清了清嗓子，劝道：“今天是个值得满意的日子，我请客，带大家去食堂造一顿！！”
“你跟这些庶民混太久了，说话都不斯文了。你应该说……”姜弘铭习惯性的摆出傲慢的姿态，和话未说完，便被兄长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有些话可能一句半句还说不清楚，”姜晏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破坏气氛，顺带着答应了刘霜凛。
姜弘铭听了劝，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心情，仿佛获得了求之不得的至宝。
这种气氛很好，仅限于小范围。观众席上的众弟子以及和他们同届的师兄弟绝大多都透露着死气沉沉的氛围。他们垂头丧气，就像是一群丧尸般，呼吸频率近乎相同，然而却并不整齐的行走着。
不过也有一例外。一个名叫安叶的师兄趁机给莫征源贩售了五坛自酿的好酒。他拿到钱，就对莫征源发自肺腑的笑了。而莫征源之所以要买这款酒，也不单纯是因为他想喝，想要与另外三人分享。
温佑辰回想起这酒的几种用途，大概猜到了莫征源隐藏着的目的，暗自叹息……同时，也感受到了宽慰与温存。
他们都觉得，是时候该去给侯钦师兄上坟了。喜悦的氛围中，夹杂着自知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