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病房里静悄悄的，桌上不知打哪儿薅来的三色堇开得正盛。
这花委实谈不上好看，可每回来瞧她都能见着。沈临宴在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下，闻言稍抬眸。
今天：“又不行？”
沈临宴瞥一眼那花，唇角的笑意渐散掉：“你想听什么？”
他模样有点吓人，今天对刚：“别凶人。”
半晌没听见人声，今天气： “你总这样，把我和郝雁看作一路人。”
这简直是污蔑。
“好奇你妹那不是因为——”微顿：“因为我哥喜欢吗。”
话落，沈临宴面色彻底淡了下来：“褚珣？”
郝雁的儿子。
今天点头。
沈临宴笑了下，指尖轻摩挲，像是随口一问：“他亲口讲的喜欢？”
今天：“你要找的那本日记里也有写。”
重纸累札，有一切不为人知的情谊。
“我哥去世前常提到她，你都不晓得有多夸张。”今天掀了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所以她现在是在淮大读书？今年大二？”
“大一。”
话音简短，今天疑惑，和褚珣同一届毕业，按道理今年该读大二。可瞧着沈临宴那模样，她又不敢多问，妹妹这两个字好像危险词，他气压低到可怕。
不愿说便不说，今天兴致缺缺躺了回去，翻过身缩成一团背对着他：“算了。”
无趣。
沈临宴看着，只觉这一幕十分眼熟，印象里沈杳杳也说过这两个字，算了。
连这蜷起身的模样都如出一辙，他自认不是什么软心肠的人，作哥哥时也不例外，可这两年被生磨出了软骨，禁不得这般场面，只得压下心绪道：“什么算了？你讲出来，我先听听。”
今天眨眼，扭头：“当真？”
沈临宴点头。
“我想见她。”
她自顾自扮着可怜：“你晓得我活不长嘛，没上过大学便想去瞧瞧，再看一眼褚珣那死心眼喜欢的人是个什么神仙模样，好叫他那样念念不忘。”
“你身体——”
今天打断他，固执道：“ 你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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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说好下周二陪她去一次，霁礼那边也答应了，可这时间刚好就跟华源的创投会撞上了。”
易言之认真听着，那头，讲了许多的沈临宴笑着道出这通电话的目的：“所以要托你替我走一趟。”
“去淮大？”他问。
这话像是留有余地，沈临宴试探：“听这意思，华源那边也不是不能去？”
易言之垂着眼，过完合同，闻言淡声回：“那倒没有。”
“嗯？”
“只是问问。”
……
他肯定没在戏弄我，阿易从不幼稚，沈临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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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下旬，正赶上毕业季，淮大各处都能瞧见拍照留念的人。
孟栖月闲时接了几单活，满校园跟拍，沈净慈偶尔绕些路去瞧她，拎包喂水，作称职的小助理。
周二这天碰上专业老师调课，空出一整个下午，孟栖月知晓后便点她来做苦工，借口亦寻得妙，说大好的时节总盯着画板是亏待眼睛，叫她来情人湖瞧瞧，睡莲和月季都开得正盛。
情人湖算是医学院的后花园，淮大当年花了些力气去拾掇那些山水花草，建成后特意立碑书“勤人湖”勉励莘莘学子，只可惜，那湖也只在碑上叫“勤人湖”了，等闲人更愿意叫的浪漫些。
今儿下午拍的是对儿情侣，女孩学医，相遇定情都在这湖边，姿势好一通摆，许久不见厌烦。
沈净慈站累了，便提着转场要换的婚纱躲在长廊的檐下，期间那学长差人送来冷饮，瞧着像不差钱的主儿，大几百的冰淇淋塑料袋一装便扔在她跟前儿了，说别客气随便拿。
姑娘打眼儿一瞧，曲奇香奶，桑果雪芭，牛奶太妃，都是她喜欢的。
天可怜见，从没人这般豪气扔一堆冰淇淋给她的。
要秀气一点，杳杳想，遂慢慢将袋子推远些：“你也拿。”
那男生笑了，抓抓头发：“别介，孟姐说了别拘着，这都是你的。”
许久不闯江湖，孟栖月竟有了这么个响当当的名号。
男生离开，湖那头的草坡上，大姐大还忙忙碌碌教人摆着姿势，沈净慈无聊，便开了盒雪泥盯着湖里的粉色睡莲发呆。
午后日光正盛，莲贴着水面开得愈发漂亮，椭圆的缺口叶衬着错落有致的粉粉白白，湖面有光影的痕迹，胖乎乎的云朵也变得波光粼粼。
这湖莲若是倚着美院，如此一年年画下来，准能凑出个主题展，邀她那些穷奢极欲又偏爱在阳春白雪里寻乐趣的叔叔伯伯来瞧，兴致足了挥挥手捐一座展馆，来年办名画展便不愁地方了。
好比前些年隔壁舞蹈学院毕业汇演，谢知昼便被人请去观礼，中途花花迷人眼，随口便允了座新礼堂。
那礼堂她去瞧过，一砖一瓦一阶梯都堂而皇之讲着富贵。
可惜了淮大，从来赶不上趟儿。
一份儿雪泥见了底，沈净慈摇头自觉想太多，低头很务实从袋子里再挑出盒香草味的来吃。
百米外的石阶上，今天俯身看长廊下人来人往，找了好久方扭头询问身侧的男人：“丸子头，娃娃领衬衫，浅色背带裤，坐在长椅上吃冰的那个？”
“嗯。”
“她好相处吗？”今天直起身，有些好奇。
易言之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这问题新奇。
佐证杳杳是个十分好勾搭的小姑娘这并非难事，可显然易言之在这种事情上的分享欲低于任何人。
一时间没人再讲话。
头顶的李花一簇簇，素淡娇嫩，随着偶尔掠过的风摇摇晃晃，今天伸手，握住那瓣打着旋儿落下的白，早前在病房里积攒的郁气一哄而散。
五月春末，她久违感受到那种用来形容生命的蓬勃和鲜活。
易言之不愿扫她的兴，目光落回远处那个吃冰也会开心到晃呀晃的小姑娘身上。
“只要你不欺负她。”
语调轻慢随意，零落在盈满清幽甜香的软风里，有不经意的温和与无奈。
今天：芜湖~\^o^/
就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