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然的,王富便顺着高捕头的问话,回想着那天所发生的事,并按照当时的记忆来回答问题。
高捕头的声音变的平缓起来,“她当时在做什么?”
王富道:“在拍门。”
“门被关起来了?谁在里面?”
“我婆娘,我听到姜小娘子喊她的名字,像是在求她开门。”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对高捕头道:“对,就是在求我婆娘开门。”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声音都变得高亢了起来,激动地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当时那小娘子说李金金把她推出来了,她在拍门,让李金金开门。”
他越说越兴奋,眼睛亮的吓人,好像只要证明了是李金金把人推出的门外,事情就与他无关了一般。
他指着李金金对高捕头道:“官爷,就是这女人,这女人她心是黑的啊,那姜小娘子好心帮她,她却把人往外推。
我当时是气极了,才会对那小娘子动手的。
都是这女人,天天在我耳边叨叨叨,说姜小娘子的坏话,说她看不上我,骂我是人渣、劝她跟我和离,还要叫我老丈人和大小舅子打我。
我是气疯了才会在看到她的时候动手的,我都是被这女人挑拨的啊。”
他越说越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被说服,道:“这女人早就看姜小娘子不顺眼了,估计早就想杀她,这才故意天天在我面前说她坏话。
让我以为那小娘子看不起我,还要拆散我的家,我才会冲动之下犯下错事。”
他突然从凳子上起来,扑通跪到地上,向前膝行几步,到高捕头的桌前。
急道:“官爷,我都是被这女人引导的啊,她才是主犯,我只是被她骗了,是从犯。
不然我打她,她怎么不回自己家,反而要去姜家,明明就是知道姜家没人,才故意引我过去杀人的。
后来,小娘子死了,我很害怕,还是她提出的帮我把人偷偷运到城外乱葬冈埋了的。
也是她提出要跟我离开家乡,这才到天水镇来的。”
现在,在王富的认知里,这一切都是李金金主导,他只是从犯。
杀人偿命,这是总角小儿都明白的道理。
他动手杀了人是抵赖不掉的事实,可若是能拖得多一人来挡在前面,当然是再好不过。
主犯从重,从犯从轻。
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谁又会想死呢?
何况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以前不曾细想,如今想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被李金金那婆娘给利用了。
“王富,你不得好死!我一心待你啊,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李金金突然冲过来,双手抓着他前襟,怒目圆瞪,眼中充血。
高捕头见她神情,知她是有话要说,没有让人上前分开他们,反正王富的双手已经被梏住,两人出不了岔子。
现在他们自己对峙起来,可是难得的机会。
他眼神立刻看向小书吏,小书吏会意,拿起笔就开始记录两人的话。
李金吼完话后,眼中升起悲意。
她从来没想到,王富竟然会这样说。
她从相看的时候,就中意他,能嫁给他,更是满心欢喜。
婚后对他也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就连他打她,她都瞒着娘家人不让他们知道,就怕他们为难于他。
如今,他杀人之事被证实,却说她是主谋,推她出来挡刀,他心里,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她啊。
王富怕捕快衙差,可不怕她,听到她的话,讥讽道:“难道我说错了?是不是你经常在我耳边,说姜小娘子如何破坏我们夫妻关系?
是不是你说她要叫你娘家兄弟来教训我?
我要不是被你那些话影响,我与她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杀她?”
李金金本还因为刚刚自己被高捕头吓住,说出了他杀人的事,觉得很自责,很对不起他。
更是在心里想着,要是他被杀头的话,那她也要跟他一起死。
可那也要是她自己自愿的。
现在,王富这是要拉她垫背,要她去死啊。
她只觉得多年的真心喂了狗,满腔的自责与爱意顷刻间化成了刻骨的愤与恨。
她尖利地道:“我提她?要不是你总在我面前说她怎么怎么好,我会提她吗?”
“我什么时候提她了?”
“你还敢说你没有?成亲后,我给你做衣裳,你说我做的不如她做的针脚平实。”
王富被她说的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
他与姜河曾在一起做过事,他每次穿了新衣裳都要在同伴面前显摆一番,说是他妹子的手艺。
他也是因此,才知道他家有个能干的妹子,动了想要娶回家做婆娘的心思。
“那不是事实?再说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李金金气道:“随口一说?那我给你做馄饨,你还说我做的没有她做的好。”
这事王富倒是知道,他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去外面做工,累的要死,你就给我送那清汤寡水的馄饨,能吃的饱吗?人家姜小娘子就知道给她哥送包子烧饼,顶饿。”
李金金一副“终于被我抓到把柄”的样子,笑道:“我就说你总是惦记那贱人吧?不然怎么事事记得这样清楚,觉得她样样比我好?”
随即又痛苦地道:“要不是你事事拿我与她比,觉得我样样不如她,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怎样想的?难怪婆婆说,你情愿加到十两银子的聘金也要娶她,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悲凉地一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看不上你啊,哪怕你聘金给的再高,她也不愿嫁你,所以你才会娶了我,是不是?”
可笑,知道他曾相看过姜可,最后两人没成时,她还很是得意,时常去与她说,他们夫妻有多好。
那时候,姜可那个贱人肯定在心里笑话她吧?
笑她捡了她不要的男人。
姜可从小就比她受欢迎,邻里们也都更喜欢她,说她长的好性子好,绣活还好。
可是,凭什么?都是一起长大的,姜可会的,她也会,为什么大家却更喜欢姜可?
她比姜可差在哪里?
不就是没她那张脸长的好看吗?
想到此,她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恨恨地道:“对,我就是要她死,我都成亲了,她还让你对她念念不忘,我三天两头的被你打,她却要欢欢喜喜的嫁人,去过好日子。
从小她就压我一头,成亲嫁人了,她还想压我一辈子。
不可能!”